“你这该死的畜生!!!”罗薇哪尖叫起来,双手手势连变,一连串的魔法攻击向着那条沾满了血污的柱体连番**。
砰然大震声中,最初探出洋面的那条肉柱猛地齐根断折,重重砸在海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罗薇娜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那不苟言笑的年轻长官正站在汁液横溢的柱体截面,周身涌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气芒。
“我不识水性的!”
罗薇娜还记得前几天他略显无奈的回答,亦记得自己还大着胆子调侃了一句:“没关系,大人您的安危,就交给我好了。”
这一刻,女法师望着帕薇尔腰间那根长长的,维系着脆弱生机的缆绳,泪流满面。
的异类火系魔法,无疑是肉柱所深深畏惧的利器。
然而,就在它们的同类断折之后,所有试图自各个方位袭向娅莉的柱体同时逆卷,齐齐扑向帕薇尔!
高空中的罗薇娜没能再看清接下来发生了些什么,因为一个足足四个飞鱼号那么大的庞然身躯,在海面上猛地翻滚潜下,带着粗长到可怕的肉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柱体,只不过是它的触手而已。而这头巨大的海怪,所暴露出来的躯体还并不是全貌。
“大人呢?他在哪里???”罗薇娜喃喃自语。
娅莉也同样在望着波涛翻滚的洋面发楞,除了一根断裂的缆绳以外,数里内就只有那个早已远远逃开的矮小身影在吸引着她的目光。
“你是谁?”飞临那人上空之后,素来沉稳的娅莉已略现讶然之色。
眼前是个落汤鸡般的地行侏儒,他正站在一个半浮于水面的铁笼上面,大到不成比例的绿色眼睛衬着暗绿色的皮肤,看上去活象海中爬起的恶鬼。
“美人儿,毫无疑问,今天是你的幸运日。站在你面前的,是最伟大的地行之王伯拉图大人。鉴于你那令天使也要妒忌的容貌,我宣布,你获得了成为地行王妃的无上荣耀。”侏儒整了整身上破烂的衣衫,极力想表现出雍容优雅的派头来。
娅莉显然是对自己的新头衔有些无法接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脸上的应该是奴隶烙印吧?”
伯拉图涨红了脸,下意识地抚了抚额角的烙痕:“这个我完全可以解释,只是一场该死的遭遇而已!”
“够了,我不想知道这些。”娅莉抬手制止道,“你脚下的笼子里,是什么?”
“一个朋友,奴隶船上认识的。就像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他救了我的命。”伯拉图有些得意地看了眼脚下,铁笼的大半都没入海面以下,其内浪头滚滚不歇,显然是有物在游动支撑。然而颇为古怪的是,始终也未曾看到下面的人探头换气。
娅莉心生疑窦,待要再问时,隐隐听得后方气流划响,回首只见宫廷法师已是悉数飞了过来。
“大人在哪里?”赫拉面如寒霜地问,“我刚才见到,他好像是出了意外。”
自高空降下的罗薇娜泣不成声,莉娅却仍是平静地没有任何表情,“帕薇尔长官被异兽拖进了海底,就是这样。”
“等等,你你说什么?帕薇尔?!”伯拉图忽尖声打断,口中直喘着粗气道,“刚才的那个疯子,是紫眼睛的帕薇尔?你们是罗兰人?”
“大人是感知到你的精神波动,才会来这里救人的。”罗薇娜噎咽着道。
“难怪了,难怪了,我老觉得那人很眼熟,隔得太远就是看不清楚。”伯拉图喃喃半晌,茫然望向海面,“他死了?”
没有人回答他,片刻后,侏儒撕心裂肺的哭号传遍了数里内的洋面。
海底,是深邃而寂然的。光线无法达到数十丈以下的深度,所以在那里,黑暗统治着整个世界。
帕薇尔在一刻不停地下沉着,似乎永远也达不到尽头。
他的夜眼,在此时也只能看清极近距离内的物事,但这,就已经足够。
几根意欲将他吞下的粗大触手,凄惨地漂浮于各处,被生生撕裂的部位就像是虬结的海藻,缠成了一个个难以理清的结。恐怕就连这头不知活了几千几百年的海中霸王也不曾想到,帕薇尔的双手,会比它的利齿还要坚硬。
一枚直径超过三丈的幽幽光体,就闪烁于帕薇尔的不远处,它是幽蓝色的,体呈狭长,似极了放大无数倍的纺锤。
这是只眼,巨眼!
在海怪勉强能称为额的位置上,生着这枚独目。它正万分不解地注视着帕薇尔,尽管躯体下方丛生的柔软触须死死地缠住了猎物,但却始终不敢再有所动作。
混沌的意识之中,眼前这种渺小而脆弱的生物,一如海洋中的游鱼般没有任何威胁性。然而他们的血肉滋味,却要比鱼类可口得多。
从未有过的重创,让海怪本能地产生了畏惧。并不算太高的智慧,又令它对放弃有所不甘。于是下潜,便成了解决尴尬局面的最终方法。
它的巢穴在深达几千丈以下的海沟之内,那里从来就没有第二种生物可以存活。
近百根手腕粗细的触须几乎把帕薇尔捆成了一个茧,除了手臂,他再也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动弹。这些触须看似软绵绵的全无力道,却可以延伸至体长的几倍之多,伸缩能力极为惊人。
在这段时间里面,帕薇尔勉强扯断了两根缠于体表的触须,便再也无力动作。越来越大的水压令双耳开始轰鸣,肺部已经紧缩得似乎随时便会破裂,而无法呼吸的痛苦更是让他几欲发狂。
“就要死了么?”帕薇尔焦躁地想着,脑海中掠过一张张边云人血淋淋的脸庞。
海怪的躯体上,遍布着凹凸不平的硕大肉瘤,虽然不能够窥清全貌,但只是这一部分,便已显得极为狰狞丑恶。帕薇尔从未想到过海洋会成为最终的归属,就算是现在,也绝难接受。
鲜血,开始从他的口鼻间涌出。眼帘变得愈发沉重,只是想安静地合拢,再也不必疲累睁开。这是个肉体与精神做出截然不同反应的时刻,前者,正逐步占据了上风。
曾经有过很多次,帕薇尔都处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像这般接近死亡的,却还是第一回。魔月军团中的不少老兵,都有过濒死的经历。帕薇尔的耳闻中,有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死亡所见,但他此刻看到的,却只有黑暗。
这已经不是视野中单纯的黑,而是无边无际压将下来的孤独。
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如果说还有些什么仍存在于内心中不曾泯灭的话,似乎就只剩下了仇恨。
海怪还在高速下沉着,由于巨大的压力,帕薇尔体内的骨骼开始微微炸响,神志逐渐变得模糊,但唇角仍然抿呈着倔强的弧线。
命运始终在恶意地操纵着一切,接受还是反抗,他早已有所选择。
脑中某处传来的跃动,正在愈发强烈地咆哮嘶吼,帕薇尔知道这是另一个自己在不安躁动,却无意交出对身体的控制权。
就像是正在攀越一道直刺苍穹的险峰,失败的后果,是失足坠落,继而死亡,整个过程会安静地没有半点声息。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它就如同消融雪层间的幼草般绽出了萌芽。带着些许骄傲,帕薇尔合上了眼帘,默默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混乱无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