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店里的几个雇工早就因为入不敷出而被辞退,如今能够帮他的就只有孙女索菲尔。好在食物和卧具还算齐备,一番忙碌之后,这支处处透着古怪的商队总算是安顿了下来。索菲尔才刚满十七岁,是个单纯温柔的女孩子。见到久未有客人光顾的旅店突然间有了生意,不由得雀跃不已。在她看来,今天简直就是入冬以来最值得庆幸的日子。
但没过几天,索菲尔便开始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异样:客人们除了吃饭以外,极少会走下楼来;每天晚上都有“商队护卫”在旅店外围担任警戒,有时候还会轮到那些漂亮得像仙女一样的魔法师。她们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外面的低温,依旧穿着粗陋的亚麻长袍梭巡整夜。
当然,女孩儿是不懂得分辨普通人与魔法师的,萨姆在暗地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眉宇间深深掩藏着忧虑,这让她很是担心。
最令索菲尔觉得奇怪的地方,是名些一直处在昏迷的银发男人,他身边从未少过八名以下的护卫。
即使是在夜晚,亦是如此。
在替每个房间送水的时候,索菲尔看到有个金色发质的女人总是呆在他床前,怔怔发楞。
不知怎的,女孩儿并不害怕这些个个面目凶恶的大家伙们,反而觉得他们有些可怜。时间长了,她慢慢地就知道了他们来自罗兰南方边境的魔月森林,是那里的精灵族,银发男子的名字叫帕薇尔。
穿透左侧胸腔的圣光束正正射在以前的那处剑伤上,也就是说,这原本致命的一击是贴着心室穿透躯体的,幸运女神再一次站在了帕薇尔这边,两次重创完全一致的贯穿轨迹。命运的巧合令人惊讶,而帕薇尔却没有任何大难不死所带来的喜悦感。他的身体早就复原如初,但直到现在他仍然还没有任何知觉,只是靠着些流质食物在维持生命,整个人已变得形消骨立,瘦弱不堪。
不仅是索菲尔,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醒来。失去了头狼的狼群,将不复以往的严谨与强大。当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于上空难以摆脱时,首领之于集体的重要性更是显得尤为关键。
整整一个月以来,敌人的追杀使得这支队伍时刻处在覆灭的边缘。同伴一个接着一个于身边倒下,有彪悍的武者,也有年轻的女魔法师。尽管迎接黑暗的勇气依旧未曾泯灭,但是长时间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无时无刻不在冷酷无情地冲击着每个人的意志力,意欲将它折弯摧毁。
从魔月森林到东部行省,由边疆再至境外,只要是稍作整修停顿,追杀者便如嗅得血腥味的蚂蝗般蜂拥而至,掀起又一场酷烈而残忍的博杀狂潮。
有时候帕薇尔会觉得,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往往有些事物的变化,会令人根本就如坠梦里,分不清虚幻还是真实。
正如老族长与两名黑巫师合力打破圣光结界,喝令全族带着圣物离开魔月之后,迷迷糊糊被几个族人扛起的帕薇尔,恰恰看见了一名黑巫师悄然飞掠,自后方袭向族长的一幕。
帕薇尔没能看清黑巫师所用的攻击方式,却清晰地瞥见了天空中爆起的那团血雾。他不明白同盟军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敌对者,更加困惑于两名黑巫师自始至终所展现的可怕实力。在他的眼里,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洗礼仪式就像是一场梦,无法理解的噩梦。
震颤魔月的强烈爆炸终结了梦境,已然疾掠至城堡外的众人纷纷回头,视野中立时出现了魔月上空缓缓腾起的那朵巨大火云。直到最近帕薇尔才逐渐绝望,强大的圣魔导和黑巫师可能都已经死了,不然的话,他们绝对会去找风莎。
因为她是他们所珍惜的人,就像亲人那样。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反复想着问题的答案,但从来没有人开口问过同行的伙伴。在与敌人追兵数次交手之后,离开魔月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由罗兰南部脱出后沿途所遭遇的围追堵截,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众人眼前,他们正在交战的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暗黑组织,而是一支庞大到可怖的魔灵军团!
焦躁与沮丧的情绪逐渐在队伍中滋生,越过边境线之后,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变得更加混乱起来。虽然罗兰国内的光明教会早已派出了大批圣裁执事沿国境一带设伏阻击魔灵军团,若不是适逢雪暴爆发,恐怕是再无一人能够逃出生天。
小镇上的这家旅店,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停歇时间最长的容身地。
几十名伤者有些依靠着魔法师的救治慢慢好了起来,另一些则毫无起色,亚莎是伤者中的一员。在魔月森林所受的两处暗黑魔法伤口,由于未及时治疗的缘故而始终难以愈合,加上魔法师体质纤弱,最终伤口逐步开始恶化腐烂。到了境外亚莎便再也支撑不住,整日整夜地高热不退,回复系魔法对她已不起丝毫作用。
亚莎狄罗自亚莎倒下以后就成天阴沉着脸守在她床前,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眼见着心仪的女子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亚莎狄罗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寻思起事情的起因,不由满腔邪火愈烧愈旺,一张脸更是黑得直若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