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晓蕾和小雅陪着赵欣亮吃过早饭，王晓蕾对赵欣亮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和小雅去医生那里看看，赵欣亮点点头，然后靠在床头，脸侧向窗外。王晓蕾看着他，心里有一种酸痛的感觉。她朝小雅做了个手势，然后走出病房，小雅跟在她后面也出了病房。走出病房很远了以后，王晓蕾问小雅：“医生怎么说？”小雅摇摇头，说：“不太好。”
她们来到医生的科室，里面有几个医生在忙着，有的在电脑上查资料，有的在看病例，小雅指指最里面一个，告诉王晓蕾那个就是赵欣亮的主治医师。王晓蕾定睛望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瘦削，双眼细长，有点阴沉。小雅走过去打招呼：“陈医生，你好。”
陈医生抬起头看见小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转向王晓蕾，看了看，然后低头翻着卷宗。
小雅说：“我们是。。。。。。”
陈医生头也没抬地说：“我知道，赵欣亮的家属。”
王晓蕾插话说：“我们想跟您问问他的病情。”
陈医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王晓蕾，说：“他现在基本没事了。”
小雅说：“真的吗？那他的眼睛。。。。。。。”
陈医生说：“我是说他别的方面基本没事了。眼睛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王晓蕾说：“只能这样？”
陈医生放下手里的卷宗，抬起头，说：“他的眼角膜受伤了，除非移植手术，否则无法复明。”
王晓蕾说：“那就做移植手术，不管怎样都要让他的眼睛复明。”
陈医生的一边嘴角往上牵动了一下，“哪里那么好就找到合适的捐献者了？”
王晓蕾说：“那怎么办？”
陈医生又开始整理卷宗，说：“等。”
王晓蕾说：“那我们现在可以办理出院了吗？”
陈医生点点头。
王晓蕾拉了一下小雅的胳膊，两个人走出了房间。小雅生气地说：“就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他命一样。”
王晓蕾叹了口气，说：“现在我担心的是怎么和你哥说。”
小雅一听，也开始犯愁。她们商量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等她们走进病房，看到赵欣亮正站在窗前，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说：“回来了？”
王晓蕾说：“嗯。”
赵欣亮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王晓蕾说：“今天就可以。”
赵欣亮说：“那就赶紧出院，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王晓蕾说：“好，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
小雅说：“我去办吧，你陪着哥。”
王晓蕾说：“还是我去吧，你陪着你哥，顺便把东西收拾一下。”
小雅点头同意，王晓蕾走出病房，去办出院手续。等王晓蕾交完钱办好出院手续回到病房时，小雅已经把物品都收拾好了。王晓蕾说：“好了，我们回家吧。”
赵欣亮站起来，小雅过去扶着他，赵欣亮说：“没事，你们在前面走吧，我跟在后面。”
小雅转头看看王晓蕾，征求她的意见，王晓蕾点点头。小雅说：“那好吧，你跟着我走。”说完慢慢地往门口走，赵欣亮侧耳听了听，迈步跟上。王晓蕾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刀割般疼痛。她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弯下腰提起包，跟在赵欣亮的后面走出了病房。一路走来都很顺利，到了电梯口，小雅说：“等电梯吧。”赵欣亮听说，马上停了下来，等在原地。电梯门开了，小雅说：“走吧。”说完迈进电梯。赵欣亮注意听着，也跟着走进了电梯，王晓蕾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电梯里人不多，有两个小护士在谈论着某个男医生。
一个说：“他这两天找没找你？”
另一个说：“我这两天都绕着他走，不过他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我没接。”
一个说：“干什么那么怕他？你就直接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让他以后别骚扰你。自己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到处拈花惹草，要不要脸。”
另一个说：“我觉得那样太尴尬了，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医院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一个说：“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给他留面子，当个医生就觉得了不起了，好好练练手艺，把病人的病治好才是真本事。咱们医院那么多有本事的医生，也没像他这样不务正业。”
另一个说：“说的就是，我看眼科新来的郑医生和张医生就挺好的，医术好，人品也好，见了我们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一个说：“就是，谁像他似的，对病人和家属整天阴沉着脸，多说一句话都好像要他的命似的，见了美女两眼就跟馋猫似的。”
另一个格格地笑起来，说话的那个也笑了。
王晓蕾和小雅对视了一下，没说话。这时一楼到了，两个人领着赵欣亮出了电梯，走出医院的大楼。
回到小院，赵欣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雅要扶他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赵欣亮说：“我自己来。我必须要尽快适应。”小雅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王晓蕾把把提包放在屋里，把物品拿出来安置好，然后来到院子里。看见赵欣亮正用脚反复的测量从院门口到椅子的距离，然后再测量椅子到厨房和卫生间的距离。小雅在旁边帮他记下距离是多少步。测量完院子，又测量客厅和卧室，小雅拿了一张纸，一一记下。一整天赵欣亮都在反复测验每个数据是否准确，基本上都很顺利。可是晚上赵欣亮从沙发走向门口，想去卫生间的时候，他记错了方向，走向卧室，撞在了卧室的门上。王晓蕾被惊醒了，她跳下床，慢慢打开卧室的门，黑暗中看到赵欣亮坐在地板上，王晓蕾蹲下身，问他有没有伤到？赵欣亮没说话，坐在地板上，头靠在门边的墙上，王晓蕾想去打开灯，但是她又改变了主意，也默默地坐在地板上，她伸出手，轻轻放到赵欣亮的胳膊上，问：“你是不是想去卫生间？”
赵欣亮点点头。
王晓蕾说：“我和你一起去，好吗？”赵欣亮点点头，王晓蕾伸出一只手，握住赵欣亮的手，赵欣亮顺从的拉住王晓蕾的手，慢慢地站起来。王晓蕾牵着赵欣亮的手在黑暗中走向门口，打开门来到院子里，院子里一地如水的月光，王晓蕾领着赵欣亮来到卫生间，打开门把赵欣亮拉到马桶前，然后自己退到门外。等赵欣亮出来后，王晓蕾说：“你也等我一下。”然后进到卫生间解手。出来后看到赵欣亮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王晓蕾走过去，站在他背后，伸出双臂从后面环抱住他，赵欣亮把头往后仰了仰，靠在王晓蕾的怀里。小院里静悄悄的，偶尔几声秋虫呢哝。
王晓蕾说：“秋天了。”
赵欣亮说：“今天的月光是不是非常美？”
王晓蕾说：“是，你感觉到了？”
赵欣亮说：“是啊，我感觉到了。曾经多少次我独自坐在这里，想着你。想着何时能和你一起看如水的月光。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我却看不见了。”
王晓蕾把脸贴在赵欣亮的脸上，说：“你看得见，一切美好的都在你的心里，我和你一起在你的心里一起看月光。”
赵欣亮说：“其实我很害怕。突然之间周围一片黑暗，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大海，看不到树，看不到街道，看不到人。。。。。。什么都没有，到处黑漆漆的，只有我一个人。一开始我甚至以为是在梦里，可是我觉得醒了，还是漆黑一片。就像一场可怕的恶梦，总是没有醒来的时候，永远在黑暗中到处乱撞。。。。。”
王晓蕾抱紧他，说：“你还有我，无论是在太阳下还是黑暗中，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永远。”
赵欣亮说：“我做梦都在期盼着这一天，可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却是这样的结果。”
王晓蕾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的眼睛恢复光明。”
赵欣亮说：“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王晓蕾说：“你都没问自己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赵欣亮说：“我没有勇气。”
王晓蕾说：“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悲观。医生说是眼角膜受伤了，如果有合适的角膜移植，就能恢复视力。”
赵欣亮说：“真的吗？”
王晓蕾说：“当然是真的。”
赵欣亮说：“你真的没骗我？不是为了安慰我吧？”
王晓蕾说：“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骗你。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肩承担，一起面对。”
赵欣亮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一刻我觉得很幸福，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和满足。”
王晓蕾说：“以后我们还会更幸福的。”
第二天小雅来了，赵欣亮对王晓蕾说：“我想吃鱼，你去买条鱼回来吧。”王晓蕾说好，跟小雅打个招呼，转身进屋取钱，然后走出小院。赵欣亮听见王晓蕾的脚步声远去了，对小雅说：“你过来做。”小雅顺从的坐到赵欣亮旁边的椅子上。赵欣亮说：“小雅，我有事对你说。”
小雅说：“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赵欣亮说：“我觉得你好像突然长大了。”
小雅说：“人总要长大，只是以前我不想长大。”
赵欣亮说：“以前我一直想好好照顾你，可是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小雅说：“哥，你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
赵欣亮说：“我知道这段时间很对不住你，让你受了些委屈，可是我真的努力了。我认为无论从哪方面我都不可能给你幸福。”
小雅低着头，泪水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赵欣亮说：“真的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这次事故，我可能还没有勇气对你说这些话。我们取消婚期吧。”
小雅哽咽着说：“我听你的。其实。。。其实都是我不好，从来。。。从来就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赵欣亮说：“不是，你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想要得到你喜欢的人并没有错。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小雅擦干眼泪，说：“哥，你也要好好的，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赵欣亮向小雅伸出一只手，小雅伸出手抓住赵欣亮在空中的手，赵欣亮用力的握着小雅的手，说：“我永远都是你哥，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关心你、支持你。”
小雅的眼泪用一次用了出来，但是她微笑着点点了头，说：“哥，我也是。”
这时王晓蕾提着鱼回来了。
这一次是王晓蕾掌勺煮鱼，不过是按照赵欣亮的技术要领，效果还不错。三个人吃过饭，小雅告辞出来，王晓蕾跟了出来，叫住小雅。她们沿着马路慢慢走着，小雅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直沉默着。最后还是王晓蕾打破了沉默，说：“对不起。”
小雅摇了摇头，说：“或许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一直都是属于你的。这次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能够给他带来一点点快乐，我就满足了。”
王晓蕾说：“我想带他去上海治病。那里无论医术、设备，还是机会可能都比这里好很多。”
小雅说：“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王晓蕾说：“我先带他去，看看情况，可能要等很长时间呢，我们两个轮流来陪着他吧。”
小雅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说：“那好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过了几天，王晓蕾把自己种植园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就带着赵欣亮踏上了去上海的列车，开始了对光明的坚定求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