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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祸不单行

那日进宫之后,金氏对崇龄的态度大有改观,不单是不再责打崇龄了,现在是好吃好喝供起来。崇龄心里很清楚,这种特殊待遇事出有因,可这种平静日子当真是崇龄多年以来的愿望。可惜这种日子维持了不到三个月。

这一天,乳母带着崇龄上山放风筝。风筝放着放着,越来越远,挂在远处一棵树上,乳母:“崇龄啊,等着我去给你摘下来。”树不高,乳母自己就去摘了,这时崇龄身后出现一个人步步逼近,乳母摘下风筝一转身,吓得眼睛都突出来了,大喊:“快跑啊,你后面!”崇龄转头,身后竟然有一个蒙面人,手上提着剑。崇龄一见这情景,拔腿就跑,蒙面人几步就追上来了,乳母奋不顾身上前死抓着蒙面人的腿,不停地喊:“快跑!快跑!”蒙面人似乎不想杀掉乳母,没用剑,只是一脚一脚踹她。崇龄从没受过生命的威胁,本能地向前跑,但她放心不下乳母,突然停下了,“快跑!快跑!”乳母嘶吼着。蒙面人看透了,今天不杀这个女人,就杀不了崇龄,他举起剑,一剑划上颈部,崇龄吓傻了,乳母最后也喊不出话了,用最后的力气稍稍抬起手臂,想让崇龄快跑,之后就断气了。崇龄看到自小带大自己的乳母倒下了,顿时无法接受,木愣愣站在那里。蒙面人几步就冲过来了,崇龄脑中一片空白,只得跑,拼命地跑。崇龄终究跑不过成年人,最后被逼到绝壁边上。崇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蒙面人一步一步靠过来,崇龄被恐惧充斥,失去理智,瘫坐在地上,她注意到蒙面人颈部有一道长疤,一直延伸到衣服里,她只得一点一点向后退。最后她绝望了,看到蒙面人冲她举起了剑,于是向后一滚,直接掉下了山崖……

宫中呢,流水的妃子,铁打的万贵妃。太后不再像最初那样护着纪淑妃了,万贵妃慢慢开始研究怎么收拾纪淑妃,这次她把雪凝的事也查出来了,恶狠狠盯着这窝小兔子。

张家人连夜搜山,只找到了乳母的尸体,崇龄完全没了影儿。金冰凝一想,这崇龄不见了,不就当不上皇亲国戚了吗?一时激动,早产了,生下一名男婴。这个男孩又给了金冰凝希望,反正女儿是找不到了,儿子可一定得护好,张家人觉得这次出的事并非偶然,怕殃及全家,收拾收拾回了老家。

纪淑妃收到张崇龄的消息后,没敢告诉佑樘,她认为这是万贵妃报复自己的一部分,并没有拦下张家人,还馈赠了一笔钱。

纪淑妃开始享受与儿子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佑樘那日见了崇龄之后更加用功了,没人叫根本就不会停下。纪淑妃今天打断了儿子。

纪氏:“佑樘,陪母妃说会儿话吧。”

佑樘:“母妃,我这几天又读了好多书。”

纪氏:“这么拼命,要注意身体啊。”

佑樘:“我读书是想下次见到崇龄的时候能跟她接上话。”

纪氏:“要是有一天……没有崇龄了呢?”

佑樘:“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没有呢?”

纪淑妃明白佑樘接受不了崇龄的生死不明,也就忍住不告诉他了,接着说:“崇龄怎么说都是宫外的人,常见面她会有困扰的。”

佑樘:“有什么困扰啊?她不想来见我啊?是不是嫌我不够聪明啊?”

纪氏:“怎么会,你这么用功,以后会赶上崇龄的。那,以后母妃不在了呢?”

佑樘:“这又是……”

纪氏:“只是假设。”

佑樘:“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像现在这样,为什么还要假设?”

纪氏:“佑樘,无论怎样,做个好人。”纪淑妃从不要求佑樘什么,只是希望儿子心怀善念。

佑樘:“我当然会啊,对了,我听长乐宫外总有一些多余的脚步声,长乐宫里的人本就不多,哪来这么多脚步声。”

万贵妃已在长乐宫外安排了很多人,这件事纪淑妃早就知道。

纪氏:“不要担心,那些人伤害不到你的。”

纪淑妃明白,万贵妃的怒火迟早还是会烧到佑樘,为了防患于未然,有些事要提前做了。

次日,纪淑妃就到了长宁宫求见万贵妃。

万贵妃:“我们也算交过几次手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果然,姿色不凡啊。”

纪氏:“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万贵妃:“得了吧,贤妃闭门不出,宸妃空有一副皮囊,本宫也没个靠山,还是你有依附,你有儿子啊,还是太子爷。”

纪氏:“臣妾明白,我和太子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贵妃娘娘说了算。”

万贵妃居高临下,看着小家碧玉的纪氏,想想自己人老珠黄,身材走样,恨不得就地杀了纪淑妃,但又佩服纪氏敢单枪匹马来见自己,于是便想听听纪氏来的目的。

万贵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明白我杀你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还敢来?”

纪氏:“贵妃娘娘,我怎样都可以,可大明朝还是要有明天的,贵妃娘娘若是顾念与皇上的夫妻情分,就请娘娘高抬贵手,饶过佑樘,不要让皇上再陷入尴尬的境地。”

万贵妃:“你这么说,是指本宫祸国殃民了?”

纪氏:“明人不说暗话,娘娘明白我的意思的。”

万贵妃:“那王皇后以后是母后皇太后,你是圣母皇太后,本宫是什么呢?”

纪氏:“娘娘不高兴的话,我这个圣母皇太后可以消失,至于王皇后,就不是臣妾可以奈何的了。”

万贵妃:“总有人会当这个圣母皇太后,不是你,要是本宫的话,太子不就安全了吗?”

纪氏:“臣妾就是这个意思。”万贵妃已经不大可能有孩子了,若想在皇上身后依旧把握权势,必须给自己留个后路,哪怕万贵妃根本活不到那天。

万贵妃从袖口掏出一药瓶,说:“淑妃,这是腐枢丸,吃了之后会马上毙命,没有痛苦,就是死后难看一点,会全身腐烂,面目全非。你也不要怪我,这样你的后事才可以匆匆了了,免得……麻烦。”

纪氏:“既然我来,就是想清楚了,以后还请多关照太子,也不要再对宫外的人下手了。”

万贵妃:“宫外的人?”

纪氏:“娘娘大可以不承认。”

万贵妃感到很诧异,一头雾水,说:“你绕来绕去,不会又想耍什么鬼把戏吧?本宫已经查明你和金雪凝的关系,那腐枢丸,你不吃,本宫就让她吃。”

纪氏已经不知道该跟面前这毒妇说什么了,只留下了一个决绝的眼神。

等纪淑妃回到长乐宫,天色已暗下来,覃吉一直等着纪淑妃从长宁宫回来。

覃吉:“娘娘,你怎么不说一声儿就自己去长宁宫了。”

纪氏:“本宫就怕这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会一口气又松掉了。”

覃吉:“太子还在用功,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纪氏迟疑了一会儿,说:“不行,本宫见了他怕会说些不该说的,本宫在窗边看看他就是了。”

覃吉:“太子那耳朵,娘娘站在窗边他肯定知道。”

纪氏一脸怆然,说:“罢了罢了,这是上天不想让本宫见太子最后一面。覃公公,你博闻强识,一身好武艺,请您务必保太子周全。”

覃吉:“娘娘是说,最后一面?”

纪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徽王在宫中实在是没有留下去的必要,皇上有了儿子之后就躲徽王远远的,而且也不为徽王想想,没人家什么事了就让人家去就藩啊,还迟迟不给藩地,搞得徽王无处可去。佑樘出现之前,大家都争着抢着巴结徽王,如今谁知道你徽王是什么东西,天上地下的落差让本就自命不凡的徽王尽尝世间炎凉。徽王终于坚持不住了,没有地方落脚,那就浪迹天涯。

十六岁的徽王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道别,就这样离开了紫禁城。渐渐到了城郊,越走越冷清,徽王愈发不是滋味,正午的时候,日头正毒,徽王本就心中郁闷,烈日下更加头晕,于是下马到河边休息,随从曹迟说自己不舒服要方便,河边只剩下徽王一人。徽王的自负让他无比痛苦,无人在身旁,他斗不过自己的脆弱,不禁提起了自己的佩剑。母亲大仇未报,自己抱负未达,如此惨淡的人生,不如一死了之,徽王提剑正要自刎。一道银光袭来,刺到了徽王的眼睛,一走神,这脖子就没抹成。等徽王稳定下来仔细一看,面前是一个浑身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看来自刎进行不下去了。“王爷!王爷!”远处一个人骑马追过来。那人追上来,下了马,说:“王爷,我是柏家的管家老谢,这是柏老爷给您的信,我家老爷还托我带话,请您珍重,大业在前。我这就告辞了。”管家走后,徽王打开信一看,情绪大变,身体内部血脉喷张。放下信,曹迟才回来,开口就问:“这哪来的脏小孩?”“什么脏小孩!这算是我的福星。”徽王说。面前这小孩要是没出现,徽王也就把自己了结了。徽王甚至觉得这孩子说不定是哪里的仙童,闪了道银光救了自己。徽王正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面前这小孩突然晕过去了。徽王把孩子扔上马,就这样带走了。其实,哪有什么仙童,哪有什么银光,不过是胸前的银镜折了阳光,那银镜便是王皇后馈赠的那面,这孩子就是张崇龄。

佑樘一早就被周太后召进了仁寿宫,用过午膳,佑樘想回长乐宫看母妃,几个太监匆匆跑进来,怀恩公公最后进来,眼神四处找着佑樘,找到之后又什么都没说。佑樘觉得奇怪,开口询问:“怀公公,为什么来仁寿宫啊?”怀恩公公没回答。太后被搀了出来,要不是出了大事,谁也不会叫醒午睡的太后。

太后:“此事当真?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太后看了看佑樘,欲言又止。

怀恩:“已经确认了人,但具体死因还要查。”

太后:“不是说里外都烂透了吗?”

怀恩:“昨天……”

太后:“她去了永宁宫,哀家知道,所以……不想继续查下去。”

怀恩:“太后!”

太后:“别说了!太子还在呢。”

佑樘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望着太后,“你们在说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太后目光躲闪,不愿开口。

怀恩:“太子殿下,您要沉住气。”

佑樘已经猜到了些什么,眼睛都红了,“快说!”

怀恩:“淑妃娘娘暴毙于长乐宫,现在已经往宫外抬了。”

佑樘忽觉天昏地暗:“这是什么话?我母妃是说抬走就抬走的吗!还有,什么叫暴毙,分明该好好的啊!”佑樘吼完开始往外冲,几个小太监挡住了他的去路。

怀恩:“太子爷,不是奴婢们故意对娘娘不敬,娘娘现下的状况不方便留在宫中。”

佑樘仍在挣扎,毫无理智,“滚开!谁都没资格阻拦我去看我娘!滚!”佑樘疯了一样,死命挣脱跑了出去。

佑樘第一次感觉到紫禁城如此深,如此长,永远没有尽头,永远看不到未来。拼命地跑,不知跑到了哪里,覃吉出现了,一把揪住了佑樘。“你干什么!放开!我要去找我娘。”覃吉死活不撒手。“太子,已经出宫了,娘娘已经被抬走了,咱们回去吧。”覃吉哀求道。“我是一国太子,没有见自己母亲的权利吗!”佑樘越发激动,前所未有的暴怒。覃吉见事态不妙,下手打晕了佑樘。等佑樘醒过来,是在长乐宫门口,覃吉说:“太子,他们要封长乐宫了,你快进去再看看吧。“佑樘听完这话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冲进了长乐宫,纪淑妃的房间还在打扫,大家脸上蒙着白布,像是打扫瘟疫病人的房间。一个太监见太子进来上前阻拦,说:“太子爷,刚死完人的房间,您还是不要进来了。”佑樘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听到“死”就抓狂:“滚!我母妃的房间有什么不能进的,你们不许动我母妃的东西。”那太监接着说:“我们不敢动淑妃娘娘的东西,就是打扫一下,太子殿下节哀啊。”“节哀?滚!滚出去!”下人撤出去后,佑樘打开纪氏储物的柜子,里面还是很整洁,符合纪氏的习惯,但是少了几样东西,比如纪氏最宝贵的,从家乡大瑶山带来的杜鹃花种子。佑樘发觉,母亲好像不是死了,只是离开了。之后,佑樘找过纪淑妃的贴身宫女于小碧,她是第一个发现腐尸的人,根据服饰判断出是纪淑妃,之后的确也找不到纪淑妃了。还有,金雪凝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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