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逐渐变得消沉,便意味着黄昏的到来。一切都将在平静中消失,而一切,又将会在平静中诞生。
在这浩瀚无边的海面上,除了迎面扑来的惊涛骇浪之外,却也还多了一些异于平常的景色。黑色的闪电接连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次次击中在那原先还极为安静的海面上,而随着这一次次的轰击,那海面也开始显得极不平静。毫不起眼的波浪也逐渐变得汹涌,带着滔天的怒吼,仿佛要将这一切洗刷的干干净净。
突然,一只黑色的手掌伸出海面,如同一根擎天之柱,矗立在这片极为危险的海域中央。然而,随着这只黑色手掌的出现,那海面却是立刻平静了不少,可那上方无尽的雷层,却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黑色手掌,那海面上的雷云,显然是被激怒到了极点,几百道粗壮无比的闪电,齐刷刷砸落在下方的海面上。顷刻间,海水便又咆哮着,肆意猖獗了起来。
天平,似乎又发生了倾斜。
“奥里德,你真的不愿意罢手吗!”位于那手掌的中心处,老者负手而立,花白的胡须垂至胸口,见证了岁月的无情。老者的声音被怒涛声所淹没,巨大的海浪仍旧不停拍击着脚下的手掌,极力要将其摧毁似的,可那激起的浪花才一触碰到老者的身体,便随即消失不了,像是快速蒸发了一般。
“我只是希望你能离开那把剑,并没有其它过分的要求。”老者的话音刚落,那雷云便整齐的落下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疯狂的朝老者奔去。不过前者显然早已成竹在胸,那黑色的手掌五指微屈,便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轻松接下那从天而降的雷电。
在一轮猛烈的轰击过后,那黑色的手掌再次张开,老者双目注视着上方雷莽暗涌的云层,神色不禁有些失望,干瘪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的敌意和责怪。“奥里德,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选择?哈哈……”随着一阵暴戾的狂笑,一张阴沉的脸庞便从雷云中浮现出来。同样是一个老者的模样,可那堆砌的五官,却总是给人一种恶意嘲笑的味道。“你不用再虚情假意了,鲁修。无论如何,那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赌约,我可没打算参与,也更别谈将我的容器拱手送给这个小子。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是不会做出任何牺牲!”“奥里德,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老者叹气道,他像是更加苍老了几分,可眼神也更加坚定了许多。“可我不会让你白白做出牺牲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再替你寻找一个新的容器……”
“不错不错。”雷云中又是一阵冷笑传出,说道:“在这个世界上,竟还能找到其它可以适合我的容器,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了,我确实一点也没变。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鲁修·穆巴克,竟也和当初一样,一样的鬼话连篇,或是说,一样的异想天开。”
“不,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七千年了,我并没有达到自己起初所期望的那样,可我却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坚持赌约的原因!”老者反驳道。
“放屁!”不带丝毫的犹豫,雷云中响起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七千年了,我等了你七千年,也担惊受怕了七千年。可你最终还是背叛了我,你这个虚伪的家伙,竟然时刻惦记着那个愚蠢的赌约。”
“这不仅仅是个赌约,奥里德。这同样是我通往魔道巅峰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对我自己的考验!”老者说道。
“哦?”上方的雷云不禁传来一声嬉笑,说道:“可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所要做的,便是追求那无穷无尽的力量,直至成为大陆上的最强王者!是不是觉得这几句话很熟悉。没错,鲁修,这就是自我诞生的那一日起,你所要我时刻铭记的。”
宽阔的海面上依旧波涛汹涌,时而有一道黑色闪电划过,诡异般被海水所吞没。可当它每吞下一道闪电,海水也愈发的不平静,更极力的宣泄着心中的哀怨,愤怒和不甘。海水已完全变得颜色,只如同漆黑的墨汁一般。
老者消瘦的身影依旧在这一方笔直的挺立,他站在那黑色的手掌之上,难掩的哀伤堆积在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皱纹。“奥里德,既然你不愿放下执念,那我也只好出手了。你和我,恐怕早已形同陌路了。”
话音刚落,那雷云却猛地张开,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不到片刻,便覆盖了整个海面的上空。雷云中闪动的黑色雷芒清晰可见,已然在昭示着一触即发的战斗。此时此刻,老者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丝笑容,奸诈而又诡谲。
“奥里德,你终于肯动用本尊了嘛!”老者有些风趣的说道。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雷云上堆砌的五官猛地一阵僵硬,突兀的变换了颜色,继而隐如云层中,消散不见了。许久之后,那上方才响起了不屑的声音,说道:“鲁修,你不必再虚张声势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是无法与我抗衡的。你可别忘了,这七千年,我可是一直呆在剑身之中,实力并无多少损耗。而你却不一样,你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游魂!”
“哦,是吗?”老者轻抚长须,笑道:“那如果我也在剑中待了七千年呢。”
“不可能!”那雷云中传出一阵尖叫声,说道,“这剑身亦幻亦真,除了剑灵之外,其他人又怎么会!不可能的。鲁修,你又想骗我!”
说罢,成千上万道黑色的闪电齐声落下,带着无边的怒意,直奔那下方的识海。显然,它是无法再承受这一次轰击了,所以,这也极有可能是少年所能看到的最后一幕了。他的灵魂已开始飘忽不定,这一切,都是那躁动的识海所造成的。
无边的雷云安静停留在识海的上方,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抑或是在等待着那谎言被戳穿的时刻。不过下一刻,他的期望便无情落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掌形虚影缓缓浮现出海面,黑色的海水从五指的空隙见流出,展现出自己本来的面貌。
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接连落下,可却都一一被那如同虚影般的手掌硬生生的接下,足以见老者强悍的实力。那掌心之间,暗黑色的电芒肆意舞动着,像是在竭力的挣扎,可只不过一会儿,便无奈的失去了生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看到这一幕,那雷云不禁开始有些躁动不安,更疯狂的嘶吼着,再次落下了充斥着毁灭能量的判罚。可这一切,却都没能对那识海构成丝毫的威胁,与之前一样,那虚掌再次将雷云的攻击全数挡下,不给对方丝毫的机会。
“不,不可能的!”雷云中传来了一阵暴怒的嘶吼,更发狂似的降下一道道黑色电弧,企图撕裂这一方天地,更将眼前的事物毁灭。可他所作的这一切,也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老者望着上方暴走的雷云,神色不禁有些落寞,叹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奥里德。就像这把剑一样,他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可却恰巧成了孕育你的容器。七千年了,我时刻注视着你。只不过,我一直栖息在剑柄中罢了。”
那雷云突然停了轰击,颤抖着声音道:“剑……剑柄!七千年了,鲁修,你竟都不愿出来和我说句话,难道现在的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如果你愿意离开这把剑,我还是会为你保留一份信任的。”老者望着上方的雷云,神色中满是期待;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
少年的灵魂悬浮在识海的一角,如同沧海一粟般可怜,他脚下逐渐平息的大海已然不会再带来麻烦,可那上方残暴非常的云层依旧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此时此刻,他见识到了老者的强大,可同样也见识到了他的手段,他的孤寂和悲哀。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在沉寂了许久之后,那雷云终于开口了,恳切的语气让人不忍心拒绝,可老者却没有回答。他又苦苦哀求道:“鲁修,我只是想——”
“可以。”老者突然开口,缓缓说道,“你可以和他说几句话,不过要快些,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说罢,那上方绵延不尽的雷云便迅速集结在了一起,恢复了最初的面貌。少年还没来得及思考,耳旁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的私语,若不是目睹了二人刚才的那场巅峰之战,此时此刻,他恐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了。
微风轻轻吹来一阵海水的气味,那如墨汁般的颜色也迅速退去,海水恢复了起初的颜色,倒是令秦枫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明亮的双眼注视着远处老者消瘦的背影,耳畔却依旧回荡着方才那人的托付。
老者猛地睁开了双眼,食指凌空虚点,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便破空而出,伸向上方那小的可怜的雷云。接着,那手掌便是猛地一握,刺耳的雷暴声音接踵而至,老者的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了起来,如同秋风中一片凋零的枯叶。
可突然,他的双目也黯淡了几分,嘴角只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更夹杂着少许的愤怒,不知小声嘟囔着什么。少年杵在一处较远的地方,听不清老者的话语,但那最后一句,却也还算是听得真切。
“一切都已结束,接下来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