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我的道行太浅,压不住这个千年妖物,为了领土纠纷,我只能暂且败下阵来,不过我可不会死得那么快,大不了搬救兵——班长大人牛小冬。
体育课下了,一群狼狈不堪的家伙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教室,然后一致趴倒在课桌上苟延残喘。看样子我躲过了要人命的长跑训练。
“潇潇,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早上就看到牛小冬和新同学把你背走了。”陈雪很关心地问我,脸上还挂着亮莹莹的小汗珠。
“没事,就是老朋友来了。”紧接着我把她拉到一边问:“那个毛俊什么来历?”
“新同学啊,还没进班级大门就学**做好事,就是他和牛小冬把你背去医务室的,感觉他人挺好的,而且还那么帅。”
“陈雪,你也犯花痴啊,你和那个胡致远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暑假不见你,一开学那些人就长枪短炮地围攻我,问的全是你和他的事儿。”
“这个……啊呀,上课了,以后再告诉你。”
铃响了,老师走上讲台,我的元神已经出壳。
要说陈雪,好歹也是我们学校的一枝花,成绩好人又靓,心地很善良,人人眼里的好姑娘,关键能和我这种人穿一条裤子,追他的不乏各种飞禽走兽,我替她收的情书都够我订一个草稿本了,况且我已经订了,还贴了封皮,名曰:红豆集。可是她连这些情书看都不看,怎么就被胡致远那小子追到手了?这事必有蹊跷。
我坐的最后一排可以观看到全班的动势,由于长期研究和观测,我单看他们的背影就知道谁在听课,谁在犯困,谁在发呆,谁在思春写小纸条。
哼,胡致远,光看他的后脑勺就知道配不上陈雪,一个男的长得比唐僧还白嫩,进我们安远中学还不是靠有钱有势的爸爸托关系走后门硬塞进我们班,要不凭他考的成绩削尖脑袋也进不来。
一次大扫除我不小心把拖布水甩在他脸上了,他还要挥起拳头打我,那小粉拳,即使牛小冬不拦着他,我也会把他捏个粉碎稀巴烂!心眼小人品差,不是陈雪脑子进浆糊就是他给陈雪脑子里灌了浆糊。
我从书包里抽出红豆集,在每页情书的背面随意涂鸦,完全不用在意讲台上的老师,倒是旁边的妖物,听得认认真真,笔记做得一丝不苟,深褐色的眼珠在知识的灌溉下闪闪发亮、清透见底,下颌骨像被工匠精细雕琢一般棱角分明。
“你到底是人是妖啊?”我问。
“什么?”他并没有看我,只是一味地写着笔记。
“毛俊,难道你不觉得你跟我们不是一个种类的吗?”
他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难道你不觉得你跟大家也不是一个种类的?”
轻蔑的笑让我瞬间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HO!这妖物果然妖气深重,差点就被他伪善的外表所迷惑,幸亏我定力够好,当务之急是把他赶出我的领地。
下午放学前。班主任告诉我们后天开家长会,我们作为初三毕业班,每一次家长会都特别重要,要求每个学生的家长必须到场,对于我来说,是个例外,每次家长会教室里都坐满了望子成龙的的父母们,只有我的坐位是空的。
临走前,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在走廊里我眼神示意牛小冬和陈雪先走不要等我。
班主任姓邢,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的,瘦高个儿,略带点秃顶,辛辛苦苦把我们从初一带到现在的毕业班,在我学生时代的众多班主任中,他是不错的一位,他和老婆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听说无儿无女,家里养了好几只猫,享受着无牵无挂的二人世界。
邢老师拉过来一把椅子让我坐下,然后他坐在我对面,捋了捋锃亮的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说:“武潇潇,后天家长会很重要,关系到你将来初中升高中,以你现在的成绩来看,你爸爸一定要来。”
“他去外地了,后天肯定回不来呀。”
“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但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看咱们和你情况相似的同学,也是爸爸不怎么来参加家长会,可是她的后妈不还是来了吗?”
“我没有后妈。”
“我的意思是你的亲戚,姑姑或者叔伯,有能为你参加家长会的吗?”
我摇头。
邢老师叹了口气,啜了一口茶,说:“你先回家吧。”
出了办公室,我在空荡荡的长廊里向前走,看到远处有一个长胳膊长腿的家伙的背影,哎?那不是毛俊吗?他怎么还没走?
“毛……”刚要叫他才发现有一双手拢住了他的后腰!而毛俊则把头低下去,埋进对方的脖颈里,也在用力地抱着对方。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儿,老天爷爷,这也太神速了,转来新学校第一天就泡到妞儿啦!
妖物真够法力无边的,我刚想上前一探究竟,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拽了回来。
回头一看,是牛小冬。
“你还没走啊!陈雪呢?她人……”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手把嘴捂住。
“嘘,看看看!”
我心想,看什么看啊,我早看见了,没想到平时助人为乐道德高尚的班长大人牛小冬也这么喜欢偷窥别人谈情说爱!
我在他大拇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痛得立刻松开我,眼睛里都冒出火星子了,转身把我拽出教学楼,一脸生气地冲着我:“你是狗哇,怎么乱要人!”
“我要憋死我呀!我问你,陈雪呢?”
“走了,早和胡致远走了。”
“我不是让你也先走吗?”
“你觉得可能吗?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除了你装病旷课,哪次不是我等你一起放学的?真是越大越没良心。”
他说着揉乱了我的头发。
我说:“等你也找到相好的,也会跟陈雪一样,见色忘义,早把我忘到二里地了。”
他略微俯下身子,和我之间形成平视的角度,把右手放在我脑袋上,说:“你放心,我的要求很高,一般的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
“是嘛?那三班的班花仇芸呢?”
“不行,长得太小家子气了。”
“舞蹈队的林思雅呢?”
“我最不喜欢跳舞的女生。”
“五班的女班长和学生会的乔芷慧呢?”
“俗气,俗不可耐地俗气!”
我乐了,他也乐了。
或许是没有母亲孩子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不安,总觉得身边的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会离我而去,即使陈雪每天都能和我一起上课、疯闹,又能怎样?她已经不是暑假钱那个把心都能和我交换的闺蜜了,她已经把心完完整整地逃出来交给胡致远了。我的心依然完好无缺地躺在胸腔里规规矩矩地跳动着,我不希望它被任何人拿走,没有心的人,还能是人吗?
“牛小冬,人没有了心,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多傻呀。”
“到底能活多久?”
“那要看什么人了,要是杂碎人渣没了心一下就死了,要是伟人善人好人,没了心一样能活,活在活人的心里,永垂青史。”
“噢。”
“哎,要是我也没了心,你觉得我能活多久?他反问我,眼睛在路灯下闪着亮光。”
“啊,这个……”
他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了:“说你笨就是笨,这问题对你来说太深奥了,武潇潇,你记住,这世上还有一种人没了心也会活着,知道是什么人吗?”
我想啊想:“啊!是比干!”
“你就知道封神榜,那是神话故事。”
“是……英雄!大英雄!”
“英雄已经包含在伟人善人好人里了,好了,到家了,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
牛小冬转身走进对面的一座楼,我们都是这个厂区家属院的孩子,不过牛小冬的妈妈好像特别讨厌我,总让他的儿子和我划清界限,是大人的偏见吧,优秀的人总不能和差生鬼混在一起。
我家在三楼,牛小冬家也在三楼,推开我房间的窗户就能看到太多家,他的妈妈经常在阳台晒衣服,他的爸爸会拉胡琴,偶尔在阳台秀那么一段《夜深沉》,虽然一听就比较业余,可我还是会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直到目送他爸爸收了琴,夹着小木凳子回到屋里,我的眼睛就充盈起饱满的泪水。
爸爸已经出差第四天了,我从创下的纸箱里翻出一袋方便面,撕开包装袋就嚼进嘴巴里,算是晚饭。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很多年了。
凌晨两点,下起了秋雨,我的心也像这入秋雨后的空气,下一场雨凉一场,用不了入冬就会凉透。
我掀开窗帘,牛小冬我是的窗子里透出些淡暖地柔光,注视着那微弱的亮光也许就像靠在母亲怀里那般温暖安心,助我入眠。
我站在昏暗的长廊里,看见毛俊背对着我站着。
我说:“毛俊,怎么还不走啊?”
他说:“等你,一起走。”
我说:“我等牛小冬”
他转过身捧起我的脸,说:“从此以后就是我陪你放学了。”
我固执地说:“我要等牛小冬!”
毛俊把手伸进他的胸口,胡乱地抓了几下,突然把一颗鲜血淋淋的心捧到我眼前,说:“给吧,牛小冬的心,那去吧,快把我的心还给我!”
说着将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朝我伸过来,我又急又怕,喉咙已经被他掐住,我要命地连喊带挣扎:“牛小冬牛小冬!”却感觉又人抓住我的身体拼命地摇晃。
“武潇潇,醒醒呀!”
我惊恐地睁开眼,看到牛小冬的眼珠子惊恐地瞪着我。
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