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是不是太困啦?胡言乱语什么呢?
“不会啦,不会啦。”我连忙否认,心想,你不是有辛艺鸣吗?
“我是说如果、假设。”
“哪来那么多如果、假设,你不困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生气。
毛俊再也没有讲话,我也没有讲话,房间回归平静。
可是刚才我真的想回答他,我会答应,如果是毛俊写给我情书,我一定会很开心地答应。
我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险恶又自私,武潇潇,你不许有这个念头,毛俊不是你的,他是辛艺鸣的,他心里也只有辛艺鸣一个女生。如果有一天,辛艺鸣回来,那么毛俊一定会很开心地和她重归于好,你只能退出毛俊的视线,揣着伤心和难过也要远远地看她们快乐,老天爷赐你一颗心脏,不是让你用它去喜欢毛俊,即便喜欢上了,也只能为他和辛艺鸣重逢而开心地跳动,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理由让它跟随着毛俊的一举一动或喜悦或悲伤。
我想起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我的心,不会被任何人拿走,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它已经有一半不属于我了。
我累了,带着疲倦的身子,不知不觉已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见到了辛艺鸣,她像钢琴音乐盒上的芭蕾女孩一样,细长的双腿在原地不停地旋转再旋转,蕾丝边的裙摆像陀螺一样随着她旋转带来的力度快速飞舞,令我眼花缭乱。
清晨醒来,天还没有透亮,山脚下的空气比市区新鲜湿润,可是为了不耽误回家的时间,我不能享用它太久。
第一班车里,算上我和毛俊,只稀稀落落地坐了八位乘客。
我靠着窗和毛俊并肩坐着,车子一路狂奔,像夸父一样不停地追赶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天上的云被风扫得淡飘飘的,公路两边的田地里偶有牛或羊,哞哞咩咩地叫着,几个稻草人威风凛凛地伫立在田野间,狗儿跟着主人欢快地前后左右地奔跑,祥和宁静的田园风景,以前出游,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
“很美吧。”毛俊说。
“美呆了!”我说。
“这么美的时候,做我的女朋友吧!”
要是昨夜以前,听到毛俊这样说,我一定会兴奋狂喜而死,现在呢,也许是眼前的风景太过安详宁静,让我的内心也同样平静。
我说:“不。”
他将他的手背贴在我的手背上,问:“为什么?”
我说:“就让我们像现在这样,好朋友,好同桌,这样多好。”
他又问:“为什么?”
我真想回答: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我是十万个问什么吗?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笑着说:“辛艺鸣会回来的。”
他坐低,把头靠在我右肩,说:“那么……好朋友,借你的肩膀让我靠着吧,我还没有睡够。”
毛俊的话语中满带着失落,此时,我只有在心里对自己说:武潇潇,人自私一点没有什么错,如果还想让自己活下去,就不要把另一半心交出去,否则,没有心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噩梦,毛俊苍白的瘦骨嶙峋的手和血淋淋的心脏,不由得一身冷汗,是了!就留一半的心给自己吧。
在我也沉沉睡去很久之后,公交车发动机一声长长的呜咽,把我和毛俊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已经到了市区,下车后我们又换乘别的公交车回到各自的家,路上,我方才想起那束可爱的小雏菊让我落在旅店了,或许这样也好,就让它和那晚的回忆一起消失在山脚下吧,不过单是为了金灿灿的花儿们,内心不免有一丝惋惜之情。
推开家门,爸爸正在阳台晒衣服,我走过去帮他。
“丫头,回来啦,去山里玩的开不开心啊?”
见我没有答话,他又问:“看样子是不开心,跟同学吵架啦?”
“没有。爸爸,你怎么一早上就洗这么多东西?”我看着阳台上挂着满满当当地衣服被罩和床单说。
“我现在还有力气干,等我彻底老了,想干也干不动啦。”他哈哈笑着走进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说“喏,这个是牛小冬给你的。”
“这是什么呀?”我接过来问。
“唔,不知道,我可没拆开看过,你们俩从小就是院子里出名的调皮鬼,不是拔大人的自行车气门芯,就是把黑手印拍到人家晒的被子上,全院子的小朋友都躲着你们俩,找我告状的家长都可以排一条长龙,这你都忘啦?他给你的东西,我可不敢随便拆开看,不然,会倒霉的。”
爸爸的话把我逗乐了,我拿着信跑进自己的房间,真不知道牛小冬又耍什么花样!
我拆开信封,掏出来一张正规的红色线格信纸,上面遒劲的钢笔字一看就是练过书法的牛小冬写的:
潇潇,和你相识近十年,有一些话我从十三岁就想对你说明白,可是看到你的时候总也开不了口,原本打算初三毕业后再告诉你,那样我们也会有一个圆满的暑假,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我也没想到因为一个人的闯入会给你我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今天下午三点,我在天源公园的游乐场等你。
读完这封信,我十分纳闷,两家离得这么近,有什么话不好当面讲?你牛小冬尿裤子我都见过,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搞得这么文绉绉,干什么,情书啊!我心里一惊,情书!!!天哪天哪天哪,武潇潇,老天开眼啦,你也收到情书啦。可又一想,不对劲啊,情书是这个样子的吗?情书不都是用粉色啦紫色啦之类的信封包着的吗?连信纸也应该是很浪漫梦幻的颜色,牛小冬这种的顶多是家书,对对,家书!
再者,如果牛小冬真的写情书给你,那是多么别扭的一件事啊?想想都起鸡皮疙瘩。算了,不要理他,肯定是今天找我玩儿,结果看我不在家心生恨意,伺机打击报复我,我才不会让他得逞,我才不会去公园!
吃过午饭,我倒头就睡,昏天黑地就睡到了晚上八点钟,看来,爬山是最耗费元神的运动,睡了一整天才让我正经八百地复活了,我蹬了蹬脚丫子,脚踝那叫一个酸啊。
爸爸在客厅看电视,才觉得肚子有点饿,就问道:“爸爸,你没做晚饭啊?”
“做啦,看你睡得那么香,肯定是爬山累坏了,就没舍得叫你起来,都在锅里热着呢。”
我走到厨房揭开锅盖,哇,好香啊!爸爸做的扬州炒饭天下一绝,我用碗盛了,刚扒拉两口就听见牛小冬炸雷一样的声音在楼下叫我。
“武潇潇!下来!武潇潇,快下来!”
不好!我撇下碗筷开了门就往楼下冲,根本顾不得爸爸在身后喊着:“鞋,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