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微微一笑,道:“大人,有何不明,请讲。”
蔡道台也不客气,知道要是梁东真的在自己任内搞成了手头这些计划,不单自己脸上有光,政绩考评一个“优等卓异”是跑不掉的了。更有可能让自己坐稳这个别人虎视眈眈的位置,安然等到袁宫保复出,那自己就算熬出头了。
于是很认真的指着其中一份文稿,看着梁东道:“其他两个计划还好说,就这个要求加入什么巴黎专利公约的,我就不太明白。”
梁东将巴黎公约的来龙去脉跟蔡道台一番解说,尤其将专利保护的重要性和转让专利可以获利的事情再三强调,并举了一些目前国外专利转让的例子和行情。
当蔡道台听到现时一些国际专利可以卖到几万英镑几十万英镑,大约相当几十万几百万两银子时,就算见多识广的他,嘴巴也张得老大。老天爷,这些洋鬼子,真不当银子是银子呐。
好一会,他忽又回过神来,诧异道:“那我们加入了这个公约,专利都在洋鬼子手里,岂不是都便宜了洋鬼子?”
梁东暗叹,什么时候的中国人都有盗版情结啊。解析道:“这是相互约束相互得益的,洋鬼子有专利,我们自己也有专利呀。”
蔡道台看了梁东一眼,恍然大悟,才想起哈同花园当晚这个年青人的神奇表现,那不就是他自己的独门秘方吗?这就是他所说的专利了吧。不由饶有兴趣的问:“你有多少专利?”
梁东怕把他吓着,随意道:“现在手里就只有几十项,以后会有更多。”
“咝”,蔡道台倒抽一口冷气,按照梁东刚才所说的国际行情,那得值多少银子啊。
梁东想想,还是扇扇火吧,续道:“在下在计划书里都已说明,加入巴黎公约的所有费用由我承担,不用朝廷花一分钱,而且以后在国内发生的转让交易,都会缴税,具体的税率可以参照国外现行标准。其实,要不是加入巴黎公约一定得是主权国家,我倒愿意以自己公司的名义自己加入,那可以省多大一笔钱啊。”
蔡道台不由同情的点点头,这一点他相信。
“所以,这个事情对朝廷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只要朝廷点头,给我一个名义,我可以民间组织的形式办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朝廷、蔡大人您、在下三方都会得益。”
蔡道台奇道:“本官又如何得益?”
梁东胸有成竹的忽悠道:“这个巴黎公约不是随便什么国家都可以加入的,必须是国际承认的受尊重的文明国家才有资格,您看,连日本都还没加入呢。如果我国赶在日本前面加入了,那我国就是亚洲第一个加入的国家,成为世界有数的几个受尊重的文明国家。到时,不但朝廷有脸面,蔡大人也必将因促成此事而青史留名啊。”
梁东根本就不怕蔡道台不动心,盖因他知道,中国的官吏文人,皆有一个臭毛病:好名!他们可能不为三斗米折腰,可能视金钱如粪土,视红粉为骷髅,但“名”却是他们无可抵挡的死穴。
果然,蔡道台一听青史留名,面上一阵潮红,鼓掌道:“好好好,这事我就应了,我会尽快安排上折子。”
旋即又可惜道:“要是宫保在位,其实这事就一个电报,大可以办妥了。可惜啊。”
梁东笑道:“唐少川唐大人现在不正掌管邮传部吗,正管着这事呢。”
蔡道台手指着梁东,笑骂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然后又拿起另一份文稿,道:“你这个里面说建一个产业开发区,要招商引资搞工商业,有些新潮词语我虽不懂,但大致会明白。只是这个产业孵化园,是什么章程我是真的糊涂了。”
梁东大“汗”。实在是他写那些文稿时,已经被那繁体字弄得头昏,有些字眼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替代办法,也就偷懒的照搬了。
于是又细心的将产业孵化园的概念和运作流程解说了一遍。
哪知蔡道台很是奇怪的看着梁东,问道:“创业不易,你刚将公司弄好,上了轨道,正是赚钱的时候,怎的就将其股份转让出去了,岂不可惜?”差点就指着梁东骂败家子了。
梁东一阵无语,这是两个时代的不同观念,根本就没办法解析。于是只能高调的大谈共同富裕、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个人崇高理想。
直把蔡道台说得口呆目瞪,虽然眼里依然觉得梁东此事不靠谱,但钱是梁东的钱,他爱怎么扔,又关自己何事?点点头,也就过了。
然后又拿起一份文稿,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这里说要办发电厂、自来水厂、电报电话公司,电报电话公司姑且不论,电厂和水厂我都是赞成的,这也是我一直想办的惠民之举。要真是由你办成了,我这个做父母官的还要多谢你呢。只是你要办的规模是不是太大了,电厂是20万千瓦,水厂是100万吨,以上海现在的人口也用不了啊,洋人在租界搞的电厂不也就几万千瓦,水厂也就几千吨?到时要是亏损,衙门可是没钱给你填窟窿啊。还有,你要一下子办这么多实业,而且投资都这么大,你的本钱……”
梁东朗声笑道:“大人你放心,这所有的投资,都由我出,不会向大人要一分钱。而且老实跟大人说,这只是我初期的投资,后面还要更大。等我的产业开发区一上马,我估计电厂水厂还要扩大。大人您就尽管放一百个心,亏不了,就算开始亏一点,咱也亏得起。只要大人在我征地、办理手续时多多照顾,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蔡大人见梁东信心满满,也不好多说什么,笑道:“既然你有信心就好,我当然欢迎你投资越多越好了,况且,朝廷自推行新政以来,就鼓励工商投资,象你这样的投资金额,我看弄个二品顶戴也完全没什么问题。”
这可把梁东吓了一跳,坚拒道:“大人,您可千万别给我弄那个,那东西我可戴不惯。在上海,有大人您给我遮风挡雨就行了。”梁东想到穿戴起那一身的僵死袍,心里就一阵恶寒。
然后看到蔡大人笑吟吟的坐在那里,忽突发奇想,轻轻一笑,对蔡大人道:“大人,我对这里官场的场面真的不熟悉,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大人提点,我看不如这样,我就私下聘请大人做我的特别顾问,帮我处理一些场面的事情。我给大人一成股份如何。”
蔡道台眼中一亮,大赞这个年青人会做,知情识趣啊!一成啊,可不得了啊。自己正手紧,急需银子去四处打点呢。而且,跟梁东相谈这么久,也觉得这个小同乡是一可信之人,心里早已乐翻了,嘴里却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使得。”
直到梁东义正词严、大义凛然的诚恳指出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一心求贤,而且是双赢的好事。最后还激动的赌咒发急,绝不会让蔡大人担上干系,蔡道台这才假装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但他也不贪心,只说他也不懂什么专利、什么孵化园,他只知道电厂、水厂都是好的营生,就拿电厂水厂项目的一成股份吧。
梁东对其如此知分寸,倒有些意外,心中也是大喜。于是,两个老小狐狸都满意地击掌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