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之子
1章伤别离浮华过眼云烟
“土鸡蛋土鸡蛋,嘚嘚一嘚呛,土鸡蛋土鸡蛋,个得个得哐。。。。。。”杨义山刚把车停好,兜里的手机就响起一阵,很乡土也很另类的铃声。
“喂,小叔,二姐下星期结婚办酒,你回不回去?爷爷说了,你都好几年没回去了。最近爷爷身体不好,如果你不趁现在回去看看,也许以后就看不到了。”杨义山才接通电话,另一边的小侄女儿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
“咋?二伯身体不好?行行行,我先去请假,估计这两天就回去。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杨义山一边和侄女通电话,一边往公司走。
挂掉手机,杨义山在公司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又深呼吸两次,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推开玻璃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早上好!杨主任。”前台小妹很礼貌的起身,向杨义士问好。杨义山也很亲切自然的向周围同事打招呼。
轻轻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随手将公文包扔在会客的沙发上,然后将身体深深的埋进沙发里。杨义山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但这方法却任然驱不散心头的疲惫感。
杨义山刚刚年过三十,按道理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黄金年龄。然而现在自己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种种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最近只要走进公司就感觉很累很累。
也许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吧,思维有些混乱的杨义山,脑海中莫名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杨义山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在江北省小有名气的建筑装饰公司。虽然公司不算大,但这家公司从草创到发展,每一步成长都倾注了杨义山的心血和汗水。
杨义山走到办公桌后的书架前,用十分缅怀和伤感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一排为数不多的相框。
杨义山用略微发抖的双手,将其中一个相框拿在手里,一边缓缓的用手拂去相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用微红的双眼凝视着相框里的相片。
这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两个稚嫩的少年,一个高挑白皙,一个矮黑敦实,都穿着一身老土的白衬衣,勾肩搭背的比划着一个很二的剪刀手,站在一个篮球架下,笑得那么阳光那么灿烂。
看着这张照片,杨义山思绪仿佛的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回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岁月,那个年少轻狂的时代,那记忆深处的夏日午后。
照片里那个高高大大,长得很白很奶油的小白脸,叫姚丞。而那个个子矮一些,皮肤黑黑一脸憨笑的家伙,就是杨义山自己。那年姚丞19岁,杨义山才18,那年他们高中毕业。
一听杨义山这个很乡土的名字,几乎都能联想到他的出生地,肯定和大山有关。不过确实也是,杨义山来自湘西的大山里,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好不容易才考上巴德县的一所普通高中,巴德四中。
而姚丞确是在杨义山高一下学期才转来的插班生,杨义山还清晰的记得,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一个星期三的早上。
一个被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上身穿着一件黑白碎花的花衬衣,下面一条有巨大裤脚大红色喇叭裤,个子高高瘦瘦的家伙,在班主任蒋老师的带领下,施施然的走进他所在班的教室。
在那个相对保守的90年代,而且是这样一个边远小县城,这样拉轰的造型,当时把班上所有人都震的不轻。更让杨义山忐忑的是,这个整个一不良少年,一副二流子打扮只知道叫姚丞的家伙,被班主任安排成了他的同桌。
这样的安排,在当时杨义山这个,刚刚走出大山,老实巴交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灾难,而后的几天杨义山几乎是战战兢兢中度过,生怕不小心冲撞了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爷。
剧本如果这样继续往下走,那么杨义山和姚丞,到两年后高中毕业,也就不过是个点头之交。
然而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刚上完晚自习的姚丞,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帮社会青年给堵在了离校不远的巷子里。
正好被当时去门口小卖部,帮寝室里一帮牲口买东西的杨义山撞见。杨义山看见自己这个新同桌,被四五个地痞围着,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杨义山根本没多想,抄起小卖部的一根板凳,直直的就冲了上去。
别看杨义山平时人前一副懦弱胆小的样子,可在老家杨家坡,那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真正狠起来却是个可以玩命的主。
上去直接给两个没防备的地痞开了瓢,然后抓住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家伙,就是一阵爆锤。剩下两个已经明显胆怯了的家伙,也被姚丞轻松放翻。
因为当时正是放学时间,围观的同学还是不少,事后杨义山还十分担心学校处分,或者是地痞的报复,但过了好几天都没见任何动静。
唯一郁闷的是姚丞这家伙,居然打着以防报复保护他的幌子,拿着铺盖卷,拎着行李堂而皇之的搬进了他们寝室,当起了住校生。
这以后两人居然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一个学期的接触下来,两人好的就像穿一条裤子,关系非常铁的铁哥们。最后也学着电视录像里一样,烧黄纸斩鸡头,结拜为异姓兄弟
。
然而好景不长,一晃就过去两年多。面对当时百万大军过独木桥一般的高考,就凭杨义山和姚丞两个,半死不活的成绩。
斗志昂扬的杀进考场,然后灰溜溜的逃了出来,为了那个高中文凭,最后也只能应付应付。
毕业了,两人同时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杨义山面临的选择是回家务农,还是南下打工的选择。而姚丞则面临着,是回家继承家里的录像管,帮人端茶递水、还是加入社会闲杂人员。
当时两兄弟一合计,窝在这边远的小县城,憋屈的过一辈子,连外面的世界是个啥样子都没见过,决定出去见见世面。
于是各自给家里留下一封信,怀揣着从家里弄来的几百块钱,坐上了开往省城江城的轮船,闯世界去了。
当两兄弟刚踏上这座大城市,就被眼前众多的新奇事物,给迷失了双眼。两人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都新鲜。
连续几天转悠下来,才发现,大城市的人死认钱,连上个厕所都要钱。而作为哥两事业起步资金的钱,眼看就花出去一大半,到底何去何从却两眼一抹黑。
窘迫的经济现状,让小哥两不得不认清现实,必须先找份工作,把自己最基本的生活糊弄走才行。
可是两人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一点手艺傍身,又处在下岗、下课的高峰时段,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了两份打杂小工的活。
小哥两就这样一步步,从打杂开始干起,慢慢成为泥瓦匠师傅,然后学木匠,学钢筋,学水电,做油漆......
然后开始接一些零散的装修活,如此这般的几年下来,手底下也拉扯起一支不小的施工队,两人也拥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客源。
心思活泛的姚丞觉得这样打游击不是长久之计,开始鼓动杨义山合伙创办自己的装修公司,面对这个脑子比较好使的大哥,杨义山几乎是言听计从。
又经过几年的打熬,公司也从原来的两个人,发展到现在光办公人员就好几十;办公室也从原来十几平的小门面,搬进了几百平的写字楼。
从创业之初兄弟两就好了分工,善于交际应酬的姚丞,负责拉客源和跑材料等方面的事情;而对工程施工比较在行的杨义山,则负责施工质量的监督和工程进度的管理。
两人可谓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让公司一步步壮大,由原来总资产不足十万,到现在资产过千万。
正当兄弟两准备再努一把力,将公司送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时。一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大哥姚丞在医院里挣扎了两天,最后死亡。
大哥的死也为后来的变故埋下了祸根,大哥刚下葬没几天,姚丞的老婆在家人的怂恿下,将公司完全转移到了她的名下。
原本两兄弟创业时,按江城的话说“搭白算数”,兄弟两碍于义气和情面,承诺了就算数,根本没有签什么合同和契约之类的。
而公司所有证件和手续,都是大哥姚丞去办的,所以上面根本没有杨义山的名字。加上事出突然,杨义山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公司的二老板,变成了一个普通打工仔。
这一年来姚丞的两个小舅子,完全掌控公司,将杨义山从公司副总,到项目主任,再到办公室主任,到现在的只管理两个打扫清洁的后勤主任,一级一级的贬下来,逐渐的被边缘化,如果不是怕其他人说闲话,恐怕他杨义山早就被公司扫地出门了吧。
杨义山不是没想过用法律或者其他途径,拿回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但是经过咨询,像杨义山这种,拿不出任何有效的法律依据和证明的情况,希望十分渺茫。
大哥临死前,希望杨义山帮他照顾好他的父母妻儿,杨义山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代大哥照顾好他一家。在当时虽然很气愤大嫂一家的所作所为,可面对着一家孤儿寡母,加之大哥刚去尸骨未寒,杨义山真的不想将事情闹的不可收拾,最后只能咬牙吃了这哑巴亏。
一年来,面对姚丞的两个小舅子,各种各样的手段和刁难,杨义山从最初的怒火中烧,到现在的听之任之;现在的杨义山颇有些超凡出尘的洒脱,面对公司里各种利益争夺,完全不闻不问,显得一副风轻云淡。
之所以杨义山没有选择拂袖而去,完全是因为对这里的不舍,这里是两兄弟一步步打拼出来的,也是兄弟两情谊的见证;还有就是杨义山希望在这里,可以完成大哥临终嘱托,照顾好大哥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