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安寂年的人都知道,安寂年是一个极度死宅且无味的人。就她的好友唐安琪的观点来说,此人就是一个史前生物,大家闺秀,除了能打架之外,大概也没什么优点了。
每天除了上班下班买菜之外,绝对不会再外面多呆一下,双休日一般都是呆在家里看书。五年来看的书都足够堆起一整间屋子了。而安寂年大多数的花费都在这些书上面。
但她不知道,安寂年二十二岁以前的样子,也不不知道安寂年十五岁以前的样子。在安寂年十五岁之前,认识她的人,都说这个姑娘是活在史前年代,没有一点青春期女孩该有的气息。
但认识徐瑾的人都知道,徐瑾是一个会玩的人。身为幼子的他,使他活得比任何人都肆意潇洒。有着一张足以去当偶像的他却从事军人这个职业。
在北京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有权人,因此,从小徐瑾有一大帮玩得好的狐朋狗友,却没有人比他玩得好。十六七岁的年纪,他已经有着一手相当棒的钢琴造诣。这还不说,央着父母和爷爷奶奶,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开游艇开车开飞机。跟着最小的叔叔已经走了许多地方,拍下了数不清漂亮的照片,也获得不少的奖状。
天子骄子,也不过如此。
相比起来,安寂年的家庭条件就逊色不少,徐瑾和小叔叔是在旅行途中认识安杰夫妇的,安杰夫妇是职业的摄影家,也仅仅是摄影家,并没有多出色经济条件。更何况,小智阿姨还是土生土长的日本女子。
但是,那次旅行结束以后,徐瑾不知怎么的,就喜欢上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女孩子。也许是家庭环境也许是旅行经历,只有十七岁的徐瑾却比一般人要成熟几分,家里又不管,他就直接追上了安寂年。
也不靠着家庭,只是靠着周末的打工,给安寂年买了一个漂亮的尾戒,就把单纯的小姑娘钓上手了。
如同一般的灰姑娘故事一般,徐瑾和安寂年的交往遭到徐家的反对。但徐瑾一向霸道惯了,根本就不给家里反对的机会。还是爷爷出马,以他去当兵的条件获得两人在一起的机会。
十八岁的安寂年在父母的支持下,和徐瑾订婚。然后等徐瑾满25岁就直接结婚。那个时候,安寂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刚好是花信年华。那个时候,相信安寂年也能练出一手绝佳的厨艺了。
一切都像童话故事里那么美好,当年的安寂年感觉心都是甜的。
可是,天妒英才。
安寂年永远都记得那年八月末,她从医院里出来,拿到第一份工资,兴奋不已。却在抬头望天的时候,发现北京一向雾蒙蒙的天气,多了艳丽的火烧云,红了整个西边。她忽然就觉得心惊肉跳。
电话响了起来,未来公公报出噩耗。
“小年,徐瑾牺牲了,你回来吧。”安寂年接过那个电话,还笑着问,“爸,你在开玩笑呢?”“小年,回来吧。”电话那头公公沉稳的声音还带着悲痛。
安寂年眼前一黑,生生晕倒在路边。
五年后,安寂年从道馆里走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的样子了,太阳将落未落。安寂年抬起头,看见如同五年前那一场火红的火烧云一样,今天的火烧云也红得异常。
十五岁经由父母认识徐瑾,十六岁交往,十八岁订婚。就像是童话故事那么美好,但是一切美好都在二十二岁那年的8月戛然而止。
安寂年闭了闭眼,一阵自嘲。然后摇摇头,停止无谓的回忆。她忘不掉徐瑾的样子,徐瑾对她的宠溺,徐瑾的温柔,徐瑾的一切。就算有了那一份不算遗言的遗言。
那场空难中,年仅二十四岁的徐瑾留下这么一段话:“年年,对不起,不能实现对你的承诺。请你好好活下去,年年,如果可以,请你忘记我,好好生活。对不起,我爱你。”
安寂年睁开眼,已经一脸清明的样子。
低下头,看见绿灯亮了,连忙跟着大众走了出去。忽然间,她的瞳孔忍不住收缩,常年习武的她听力比一般人更为敏锐,那是轿车高速行驶的声音。可这里是闹市,怎么会有那么快的车?
她转头望去,看见右边一辆白色轿车发疯一样冲了过来,而跑得快的一个小孩已经跑到了路中央,眼看就要撞上了。安寂年来不及多想,把这个已经呆掉的小孩子直接推开。
下一刻,自己却被汽车撞得飞了起来。那一刻,安寂年看见火烧云正染得绚烂和热烈。安寂年忍不住起轻叹,今天真不是一个好日子。
黑暗中,安寂年感觉到全身的器官都在叫嚣,让她觉得无比疼痛。同时梦里一片大火,弥漫了整个世界。房子,家都不在了,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和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拥在一起哭泣。大火的那种焦灼,甚至超过器官的疼痛。
安寂年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雪白的窗帘。她楞了一下就反映过来,原来是医院。窗台边放着一个插着紫色鸢尾花的花瓶,随风摇曳。安寂年敏感的鼻子里可以闻到来自鸢尾花的香味以及早春的风,带着点点泥土的香味和瓣瓣的樱花香。刚刚,下过雨了吗?安寂年暗想。
“你醒了?”
一个带着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在问候。安寂年回过头,愣了一下,很久没回过神来。虽然她的视力不好,但不意味着,她连近在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楚。墨绿色的眼睛,瘦削的脸庞,很具有特色的针织帽以及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危险的气息。要是安寂年还没会想到,那她也太笨了。而安寂年的智力一直不低。
但安寂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赤井秀一。”安寂年一瞬间有跌下床,下巴脱臼的感觉,这里果然是柯南的世界,而她却不知道是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长崎县综合医院。”赤井秀一说着拿出一盒眼镜给安寂年。安寂年接过,是一副无框眼镜。安寂年带上之后,眼前的景色变得分外清晰。也看清了赤井秀一脸上微微的疲惫。
“我,是谁?”安寂年指着自己问。“你不知道你是谁吗?”“我想,这世界上,应该还有一个叫失忆的词。”安寂年的日语说得分外流利。赤井秀一蹙起眉头,不答。“对了,可以给我拿一面镜子吗?我想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你能提供我的身份更好。”
说到这里,安寂年忽然感觉脑海里一片刺痛,眼前不断有虚影闪过。安寂年一向是能忍得住痛的人,但是这回,仍然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她急忙抱住头,透过层层的绷带,她的动作不过徒劳无功。
“你怎么了?”“我只是疼痛。不好意思,你去给我拿镜子吧。”“好。”赤井秀一想着,应该还要给她拿一份身份证明。然而,等赤井秀一再返回来的时候,安寂年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赤井秀一连忙抱起安寂年,并叫来医生。他发现,比起三天前,她更加地轻了。
“先生,病人大脑深层的海马体受到创伤,导致失忆地同时,还会让记忆产生混乱。她没有其他的障碍,但记忆受伤,不是一件很好的事。”病房里的安寂年还在安睡,病房外面的医生正在给赤井讲安寂年的病情。
“大江,我回来了。大江,再见。。。再见,长崎县。”海浪的声音拍打着礁石,夹杂着阳光男孩和女孩的叫喊,时间过去,夕阳未落尽之际,“大江,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好,梅。梅,你看夕阳,好漂亮,还有火烧云。梅梅你喜不喜欢,我的拥抱?”“喜欢,大江,好温暖。”夕阳下两个拥在一起的情侣一边听着海潮的起起落落说着甜丝丝的情话。犹如安寂年的从前。
依旧还是北京,车辆川流不息。她看到医院里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正在病床上和一对中年夫妻微笑,笑容羞涩而美好,一如安寂年的十七岁。“年年,这回,我们不再出去旅行了好不好,以后就陪在你身边了。年年,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爸爸妈妈,没关系,现在有你们真好。”只是流利的日语,而不会中文。“只是,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忘记太多的事情了。”
“不要紧,以后我们会帮你慢慢回忆。我们不再离开了。”
“嗯,好。”
安杰夫妻替睡着的安寂年掖好被角,两人走出病房。“杰,我从来没想过,年年原来那么脆弱,以前是我们太疏忽了。”“尤其是这次受伤,让她的智力好像回到十几岁的模样。这样也好,忘记也好。”
安寂年站在病床前,看着这个28岁睡着的女孩子。脸部却并不平静,嘴巴里无意识地说着什么。安寂年隐隐听见,大江大江,对不起,再见。安寂年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她和漫画里的人物已经对穿。两人已经处在不同的世界。
“你会,在这里好好生活,代替我生活下去吗?”安寂年看见病床上的女孩子已经渐渐平静的脸庞。
“希望你会,我也会吧。”
安寂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傍晚的阳光斜斜的射进房间,留下一室的温暖,脑海里的一些东西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虽然没有拥有这个女孩子的记忆。但是她不打算用这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代表着是别人的记忆以及感情。以后,她就是寂年了。虽然,它不知道,自己应该姓什么。
安寂年坐了起来,离开病床,走到窗边,鸢尾花已经有点枯萎了。外面是医院大大的花园。里面都是一些正在散步的病人。她看见,远处是海,而夕阳,还留在海平面上,给予这里这一天最后的光芒。很快,乌金西坠。灯火开始一处处亮起。病防里陷入黑暗。
赤井秀一进来的时候,看到安寂年正在窗边发呆。赤井秀一并没有发出声响,但安寂年还是感应到了。
“秀一?”
“你醒过来了。”赤井秀一打开灯。
“我想,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她微微一笑,看见赤井秀一手上的档案袋。“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是,你原来是北海道函馆市的一个高中生,趁着还没开学就来到长崎县旅行,结果,因为我而遇到车祸。旅馆的主人因为看你一直迟迟不归。就打电话报警。你的行李现在还在警察局里。”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只用最淡薄的语气陈述事实。
“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安寂年好笑地说。
“原本,不需要你的好心。”赤井秀一的表情更加平淡。
“也是,原本你就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当初我为何傻傻往前冲?”赤井秀一听出安寂年的言外之意。但却不太理解,安寂年说的危险是哪种危险。
“对了,你要离开了把?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反正我也快出院了。”“你知道怎么回家吗?”赤井秀一表示怀疑。安寂年忍不住黑线:“我像是那么没常识的人吗?”“那就好。”赤井秀一说着要离开。
“对了,你身上的烟草味很好闻,但是我还是很讨厌烟草的味道。”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差点破功。这女人,就这么无聊吗?
但事实上,安寂年在这个满是坡道的城市呆了整整一个月,赤井秀一自然不会一直陪着她,安寂年也知道,赤井秀一也不会那么闲。
她呆在长崎养病也不过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毕竟是二次元的世界。她也知道,自己终究回不去。
虽然她留着一半的日本血液,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但不意味着她了解日本,尤其是,日本的书写方法她用得根本就不熟悉。这个世界有多少地方是她那个世界没有的,她也需要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