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两只手插在袋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兰道夫。兰道夫仔细地掸去身上的草木碎屑,不急不缓,一副自谙其趣的摸样。伯特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兰道夫埋着毛茸茸的脑袋略带调笑地问:“今天是月末,我们的小公主一定跑出去玩了吧?”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伯特眉梢的颤动,“想不想知道她去了哪儿呢?她……”话音还没落,就被伯特打断了,“不想,她有她自己的自由。”“诶,真是没有好奇心的人啊,本来还想让你更全面地了解一下她呢!”兰道夫拨了一下刘海,手掌挡住了他充满违和感的笑容。抬眼伯特已转身离去,冲着背后挥挥手,“与其关心阿癸和我,不如多把注意力放在监察厅的竞选上。”
兰道夫看着消失在树林阴影里的伯特,“反正你会帮我的。”
一个月过去,忙于各类学科测评的阿癸就要迎来她四个星期的暑假,毕竟只是个孩子,阿癸心里想着无论怎样先玩那么两三天,毕竟还没什么死到临头的危急情况吧,自己有打听到克里斯多夫的状况有所好转,虽然器官衰竭已经不可遏制了,应该可以撑到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吧。当阿癸不顾米尔卡斯的制止,翻出一大堆的游戏光碟和手柄想要和影子大战三天三夜时,一个熟悉的号码出现在了手机上。
“奥波德老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叫所有教过你东西的人为老师呢。”“老师有事么?”“没什么,只是克里夫多夫将军想要见你一面,明天会有飞机接你。你今天晚上准备几件衣服,可能得多住几天。”阿癸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表态,电话就断了,阿癸有些不适,奥波德这么严厉的时候还真的极少。影子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喂,你到底玩不玩了,投影仪都开了。”阿癸犹豫了一会,你明天和我一起走吧,去克里斯多夫那里。似乎有什么转折要出现了。去收拾收拾衣服吧。”
影子没有多问,他知道阿癸也是一团云里雾里,一切到了它该发生的时间点自然会出现,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究竟还能做什么事情扭转乾坤。绝望自有绝望的力量,正如希望也有希望的无能。人们在死亡之前往往有着最后一搏的筹谋与勇气,影子不怀疑这个手握大权的老人对未来的局势有着理性的判断和自己的规划,一个即使死了也要继续的棋局。
第二天早上阿癸起床,走下楼梯就看见米尔卡斯和奥波德坐在客厅里喝咖啡,阿癸揉揉眼睛,“来得还真早啊,看来事出紧急呢。”奥波德抿了一下嘴角,“准备好出发了么?”阿癸点点头:“当然,不过,我得多带一个人,你们应该都认识。”影子拎着一个手提箱从楼上走下来,奥斯蒙直愣愣地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下来,抬起脚冲进了卫生间,疯狂地吐出来。米尔卡斯不解地跑到卫生间门口,“我希望你还好,需要叫医生吗。”奥波德摆手,“天啊,那个诡异的孩子,他简直是个妖怪。”“妖怪?他不过杀了一个人而已,而且快速干净,你之前还看了剥皮表演。没这么严重吧。”阿癸站在不远处疑惑地向内张望。奥波德平复了自己翻滚的肠胃,“我想你们一定不知道,巴伦倒下后背后的两道口子,他的内脏被掏空了!”
阿癸淡然地看向影子,“死之前开的还是死之后?”“死之前,不过才开了两道口子他就已经晕倒了,没知觉了。”阿癸接着问:“那些东西放哪儿了。”影子耸耸肩:“大概在那个下水道里吧。”“大概,”阿癸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我希望你说的大概不是指那些器官被什么人吃了,然后排泄到下水道里。”影子的嘴角有些微微上翘,“你说你是不是和我心有灵犀,不过,我不是给人吃的,是给托比加餐的,好像还挺好吃的。”
米尔卡斯的脸色也有些发青,又变白:“阿癸,这个孩子是谁,从哪儿来的?”阿癸拉开一张椅子,理了理裙角,拿起一只骨瓷杯,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另一个世纪开启者。”“不可能,世纪开启者只有一个,历来如此,如果他是真的,只能说明你是假的。”米尔卡斯摇摇头,干脆利落地否定了阿癸的解释。
阿癸转着那只杯子,看着上面如虹似血的红山茶,“这本来就是个不平常的年代,并不奇怪。我们是缠在一起的藤蔓,彼此的命运。”阿癸俯身卷起影子的裤腿,在小腿处的六芒星昭示着自己的不同寻常。“你们看到这个应该就相信了吧,‘被命运选中的人’”米尔卡斯的瞳孔剧烈地抖动,他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是分裂还是鼎盛。
“至于他从哪儿来,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因为他是我的影子。人类任何时候都有影子,只是周遭太黑暗,影子就看不清了。”阿癸抬头看着影子那双蓄满原始本能的眼睛笑了一下,那双眼睛里流淌着纯真、嗜血、渴望、宁静。然后,米尔卡斯和奥波德就眼睁睁地看着影子凭空消失,悄无声息地,干脆利落地,接着出现在了奥波德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奥波德的肩膀,奥波德僵硬地转身,高大的影子却没落下任何一块小小的阴影。
米尔卡斯不可置信地努了努嘴,看向阿癸,阿癸摆了摆手:“亲爱的,千万别再问我与他有关的问题了,我知道的已经完全展示在你眼前了,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也还在努力了解。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他和我是一体的,不要试图剥离他。”
阿癸起身,拢了一下头发,“奥波德老师,我们不是要去看望克里斯多夫么,那么,走吧。我会影子一起。”奥波德直视了一会影子的黑眸,“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