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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燃烧的心

长长的水中甬道里,无数透明光滑的手臂整齐排列在两壁上,散发出幽蓝的光芒,将黑暗的甬道照亮。深处,一个少年正盯着身前一颗被粗黑锁链紧紧包围的焦黑心脏。仔细一看,它几乎完全碎裂成细小的炭块,因为锁链的包裹与保护勉强维持原来的形状。内部隐隐透着蓝色的火星,微弱得快要熄灭。

紧盯着这颗心脏的少年就是身处迷失之路的艾维尔。他的目光自从落在这颗脆弱的心脏上就再也无法移开。抬起手,默默地附在左胸,感受着内心突然澎湃起来的感情——这是恨意,不甘,愤怒。还有无法抹去的骄傲。啊,是了,这不是早就填满自己心胸腔腹的情感吗?这颗心脏想要对人诉说悲凉辛酸的渴望,艾维尔觉得自己能够明白。

“来,让我听听你的故事,让我与你一同在最真挚的情感中了解彼此。你尊重我,我也同样尊重你。以后,我们会是同伴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艾维尔用最优雅的姿态行了一个贵族礼仪,然后缓缓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捧起那颗心脏,让爆起的蓝光将全身包裹起来——

这里是?艾维尔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森林中,四周十分阴暗森冷,道路泥泞且遍布沼泽。看着浑身透明的身体,艾维尔猜测自己应该是存在于他人的记忆中。

稍稍适应了自己漂浮的身体,艾维尔敏感地发现不远处的林中似乎有人。于是大摇大摆地飘了过去,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看见。

绕过一片茂密的树木,他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被围在中间,大声鼓动着周围的人。

“你们不能够用思想移开路上的石头。什么事都不做的人不会得到什么结果的。为什么我们要把我们的气力浪费在思想上、悲伤上呢?起来,我们到林子里去,林子是有尽头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尽头的!我们走!喂!嘿!……”他的声音不大,清脆而充满豪情。艾维尔突然对这个跟他同样年轻却勇敢无畏的男子产生了好奇。

周围的人似乎被他说动了,本来麻木恐惧的眼中闪亮起力量同烈火。他们望着男子,似乎将他当成主心骨,是他们的领头人。“丹柯,你领导我们吧!领导我们走出这痛苦之地,像那些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一样快乐地生活!”他们齐声说。

丹柯?原来是丹柯……这不是小说中的人物吗,竟然真实存在着……心中已经知道结局的艾维尔不禁想亲眼见证这勇敢骄傲的美男子的悲剧。

于是年轻男子一脸兴奋与骄傲地带领他们离开了。艾维尔也同样跟了上去。这条路看起来非常难走,四周是一片黑暗,他们每一步都碰见泥沼张开它那龌龊的、贪吃的大口,把人吞下去,树木像一面牢固的墙拦住他们的路,树枝纠缠在一块儿;树根像蛇一样地朝四面八方伸出去。每一步路都要那些人花掉很多的汗和很多的血。他们走了很久……树林越来越密,气力越来越小!人们开始抱怨起丹柯来,说他年轻没有经验,不会把他们领到哪儿去的。可是他还在他们的前面走着,他快乐而安详。

由于前路实在难走,又有雷电的恐吓阻挡着他们的脚步,是人们感到恐惧。他们开始不断指责丹柯,说他只是个无足轻重,有害的人!他把他们弄得筋疲力尽,他实在该死!

丹柯却依旧挺起胸膛,大声地激励他们。艾维尔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澎湃的勇气与希望。这是真的勇士。

但是他带领着的人们似乎又自私又怯懦,他们讲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安全都化为对丹柯的怨恨与指责,他们甚至决定合起伙来杀掉丹柯!

艾维尔在这恐怖黑暗的林中同样能感受到自然带来的恐怖力量,同时也更为丹柯的初生牛犊般勇气而感到敬佩不已。不过……带领着这么一帮像无知的野兽一般的可怜虫,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背叛罢了。艾维尔眼露怜悯地想着,他们只懂得互相撕咬、啃噬,他们邪恶内心拥有的精神力量,是任何良善之人无法比拟的——就好比丹柯。在他们面前,丹柯实在是太弱小了。

只见羸弱俊美的丹柯见他带领着、保护着的人们就快要屈服在恐惧与自然力量的时候,突然用手抓开了自己的胸膛,从那拿出了自己的心,高高地举在头顶!那心脏燃烧得跟太阳一样亮,且比太阳更亮!整个树林完全静下去了,被这颗燃烧的心照得透亮!

丹柯举着燃烧的心,领头向前面奔去。树林在他们前面一层层分开,就算是艾维尔也不禁赞叹起来。终于,他们走出了这片森林,草原河上落日的霞光显得鲜红,跟丹柯胸膛流淌出来的热血是一样的颜色。

骄傲的丹柯望着广大的草原,骄傲地笑了起来——倒下,闭上了双眼。人们没有注意到丹柯的死亡,也没有注意到丹柯的尸首边燃烧着的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幸福中。只有一个仔细的人注意到这个,害怕地将脚踏在那骄傲的心上……

那颗心就这么碎裂开来。

“我想知道,最后的最后,你是在同什么作斗争,你为了什么而骄傲?”艾维尔望着那颗破碎的心,头也不回地轻轻问道,仿佛一早就知道自己身后站着一名与他同样俊美、年轻的男子。

丹柯想了想:“也许是与自己的固执吧。我认定了要做的事,我是该来的,来到这片草原。可惜,呵……你看看我带领着的这群人。我已经来不及后悔自己的愚蠢。”

见艾维尔只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丹柯笑得有些无奈:“啊,你也觉得我十分愚蠢么……”

“我只看到你的骄傲与不甘。你想跟我一样将那群蝼蚁卑微的心思看透吗?还是你想永远地愚蠢下去……”艾维尔打断了丹柯,淡淡地说道。

“不。我只想像他们一样,获得救赎,而不是献出自己的生命。”丹柯低下头,看着自己破碎的胸膛,喃喃自语。

艾维尔终于回首,看着男子,语气温柔:“你知道吗,善良美好空有勇气的人,永远不配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他抬起手指向那群奔向美好生活的本性怯懦的人们,“看看他们。你没有权利说他们愚蠢。他们心中有欲望,有思想,虽然怯懦又自私自利,但他们懂得利用你,为他们牺牲。最后他们害怕你的报复,踩碎了你的心脏。这是邪恶的心灵拥有的力量,却显得更为智慧。”

艾维尔又指着脸色晦暗的丹柯:“而你,看似勇敢骄傲,却最为可怜弱小。就像从前的我……”不顾丹柯变得惊讶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跟你一样弱小,但是我看到那些人心中拥有的力量。这种力量强大无比,没有人可以战胜。但是可以为我所用……”

“因为我是既有智慧,又能把握运势的人啊。”艾维尔望向天,露出真正藐视一切的骄傲笑容,使丹柯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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