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接近村庄，欧阳晴空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凄凉。稀少的树木掉光了枝叶，时常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乌鸦飞过。在绿草茵茵的苗疆，出现这样的荒凉是没有预料到的。“为什么？这里这么荒凉？”欧阳晴空向赶尸人问道，“这不合常理！”“是呀！”赶尸人看了一眼周围，没有惊讶，“以前我赶尸路过这里，那时这里还是很美丽的，人丁兴旺，家家富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水开始减少，树木渐渐死亡。人们说是有人触犯了神的威严，受到的惩罚。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村庄，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孩子。这三兄弟也是外出寻找生活的人，可怜了老人家！”
“回来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蓝雾司着实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村口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位老妇人，满是补丁的衣服很难看出原有的花纹样式，老妇人脸上的皱纹证明了岁月走过的痕迹，苦难的一生，雪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散凌乱。赶尸人走到老妇人面前，轻声道：“我把三兄弟带回来了。”轻摇铃铛，三具尸体走到老妇人面前。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抖抖摸着三具尸体，眼中闪烁泪花，“回家了，回家了……”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把一个破布袋放在老妇人手里，老妇人又把破布袋递给赶尸人，听声音，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赶尸人连忙推了回去，“不用给了，三兄弟以前照顾过我，就冲这点，我不能要钱！”三两银子对像欧阳晴空这样的世家公子是不算什么的，可是对于老妇人和小女孩那就是巨额的，一听到赶尸人不要钱，老妇人十分惊讶，害怕自己听差了，在赶尸人再次说明不要钱的时候，眼泪喷涌而出，没有说话，老妇人拉着小女孩跪在地上，给赶尸人磕头。没有华丽的语言，只有最朴素的肢体语言可以表达心中的谢意，就是因为一次微小的善良的举动，得到了老妇人心中最诚挚的谢意。怎么能让老人家给自己下跪？赶尸人连忙扶起老妇人，拉起小女孩。
欧阳晴空一行人跟在赶尸人的后面，走进村庄。“中原有一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凑足三两银子对老人家是一件难事，真是辛苦了！”蓝雾司少有的感慨，前面的老妇人在小女孩的搀扶下，走得极为缓慢。“有没有把握？”欧阳晴空轻声问道，洛水第一次有为难的表情，“风险很大。”蓝雾司是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嘛？“你没看出来吗？老人家失明了。”洛水解释道，“眼中一片浑浊，听力不是一般的好。刚才赶尸人那么小的声音老人家可以在一丈开外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可以听声辨位，失明无疑。可是失明已久，痊愈的可能性不大，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个女娃是大夫吧！”老妇人笑道，“是，我是。”洛水回答。“不用费心了，凡是村里的人一到我这个岁数就会看不到东西，很多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一听这话，洛水不甘心，跑到老妇人面前单膝跪地，握住老妇人的双手，“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老妇人扶起洛水。看到这一幕，蓝雾司讽刺的一笑，“刚才不是说把握不大吗？怎么这会儿就变了，说得好像真能治好一样。”和蓝雾司对洛水的怀疑不同，欧阳晴空知道洛水一定可以的，“这是洛大夫立下的誓言。以前听爹爹说过，落雁荡的人医术高超，可是世上还有很多疑难杂症，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破解的。只要是落雁荡的人对患者单膝跪地，说出一定会治好之类的话，就会兑现诺言。”蓝雾司还是不太相信，“要是治不好呢？刚才你也看到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欧阳晴空笑道：“要是治不好，按照落雁荡的规矩，此生不能行医，直到治好为止。一粒丸药就可以唤醒沉睡一月的柳妍儿，我相信洛大夫，一定可以的。不然，隐神婆的最好弟子不是太弱了吗？”即使欧阳晴空对洛水抱有很大期望，蓝雾司还是摊摊手，表示观望。
来到老妇人的家，究竟应不应该称为家，欧阳晴空心里还是有疑问的，简陋的茅草屋，从外面通过茅草的间隙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摆设，一阵风吹过都有可能吹散茅草，很难想象老妇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茅草屋前横七竖八摆着三具棺材，是为三兄弟准备的，棺材的材质不是很好，看来赶尸的钱基本上花光了老妇人的积蓄，没有多少钱来为三兄弟置办像样的棺材。
“什么时候为三兄弟下葬？墓地在什么地方？”赶尸人问道，这种事要商量后决定。老妇人在小女孩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到尸体面前，粗糙的手一遍一遍在尸体脸上摩挲，眼泪止不住得掉下来，连带着小女孩也哭了起来，哪怕是死了，也是自己最爱的孙子！“阿春，你看看，你的阿哥们还好吗？”名叫阿春的小女孩擦了擦眼泪，“身体没有腐烂了，死去的人不下葬，阿哥们会是……会是神的罪人！”老妇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是呀！神的罪人，不能让他们……
“今晚下葬，葬在村外的荒地上。”斩钉截铁的声音，老妇人没有了犹豫。赶尸人一愣，本以为老妇人会留下尸体明晚下葬，凭他自己的本事，完好得保留尸体度过一晚不是大问题，这是老妇人自己的决定，赶尸人压低声音：“好，我知道了。”转身，摇起铃铛，操纵尸体躺进棺材中。作为赶尸人，见惯了生死离别，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的心再起波澜。
望望天空，时间尚早，蓝雾司坐在村外的树干上摇着双腿，闭目养神。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睁开双眼，见到洛水面色沉重得走过，想要作弄一下，“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洛大夫吗？怎么愁眉苦脸的？”洛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走自己的路。洛水竟让不还口？对于蓝雾司来说是天大的意外，对于洛水意外的表现，蓝雾司提起了兴趣，跳下树干，跟了上去。“你这人怎么这样？人说话你也不理！”“滚开！”洛水脚尖轻点，一下子飞出好远。“喂！”眼看追是追不上了，蓝雾司只好在原地大发脾气，什么人嘛！
见到蓝雾司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样子，欧阳晴空凑了上去。“别往心里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豁达一点！”欧阳晴空笑道，“第一次看到洛大夫这么气愤，很难得！”蓝雾司回头道：“怎么了？”总该有个原因吧。“还记得洛大夫对老人家许下的承诺了吗？”蓝雾司点点头，“记得。”“刚才，洛大夫为老人家把脉，本以为可以治好的，毕竟洛大夫的医术我是见识过的，可是洛大夫没有说话，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害怕出点儿什么事情，我就跟上来了。”蓝雾司听完，若有所思得望着洛水消失的方向，笑道：“看来这位洛大夫也有治不好的病，有趣！”好像想到了什么，蓝雾司不确定得问道：“要是治不好，那她不就是一辈子不能治病了吗？”得到欧阳晴空确切的回答，蓝雾司一路猛跑，向着洛水的方向跑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要呀！洛大夫，我这张脸还指望着你，要是脸上的疤好不了，就可惜了我这英俊无双的脸了！洛大夫……”见到蓝雾司这样的举动，欧阳晴空只有付之一笑。
河道中满是污泥，墨绿昏黄交杂成为河水的颜色，只有一点点流量，怎么能够维持村庄的生命？不断蔓延的恶臭威力很强大，连着河岸边的树木也枯萎了，树干光秃秃的，仅有的几片树叶也是深褐色的，这里原来是山清水秀的村庄吗？洛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捂住鼻子，恶臭还是可以闻到。洛水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双手抱头，很痛苦的样子。可恶！明明知道自己把握不大，可是一看到老妇人浑浊的双眼，就立下诺言，治不好的话，自己就不是婆婆眼中最优秀的弟子，要是得不到落雁荡，怎么帮姐姐实现愿望？怎么办？
“看来，你很需要帮助呀！”蓝雾司的声音。洛水抬头，蓝雾司斜靠在树干上，吊儿郎当的，是来看自己出糗的吗？“用不着你的帮助，我自己能行！”洛水冷冷回应。“不！你需要的。”蓝雾司走到洛水面前，一脸的郑重。洛水愣住了，这样的表情，洛水在之前见过的，是为了姐姐结成同盟。这次，是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