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会见到武林中极具威望的上官家主上官义在积极地打扫卫生,没错,是兴高采烈地在打扫着五层楼的藏书阁。
上官夫人在一旁扇着凉风:“瞧你猴急的样,平日也不见你弄弄自个的屋子。”上官义手脚没有停歇,高兴地答道:“有贵客来访,我当然要好生招待!”上官义那不满六岁的二女儿上官若怡也拉着他的袖口,好奇地问:“爹爹,是什么客人啊?”上官夫人仍是笑:“只怕是个江湖上的绝世美人,才能引得你爹如此模样。”上官义被烟尘呛得好生咳嗽了一番。
上官夫人凤眉一挑:“我说准了吧?”
上官义摇了摇头:“是新任的紫云堂的堂主赏光上门。至于对方男豪杰还是女英雄,我也不晓的。”
上官夫人听了这话,还怔了老半天:“你个死老头,这么重要的事也不与我说一声。”
上官义手中的扫把停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似乎……太过兴奋,所以忘记了哈哈哈。”
“紫云堂堂主是什么?是很重要的客人吗?”上官若怡完全不能理解父母的话,歪着头又问道。
上官夫人于是就很耐心地跟她解释,上官家是承袭了几代的武林世家,其中在西角落的藏书阁,一共分为五层,层数越高,里头的藏书所记载的武功就越厉害。像一些入门的弟子,都从第一层的武功开始练习,然后随着武功越精湛,就越往上爬。上官义死命地爬了三十年,也只到了第三层。当然基本上大家最高也在第三层晃荡。倒有几个少林寺的高僧或者是全真教的老道士在第四层坐过客。
当然上官义也利用了家主的身份,尝试去第四层看过,结果是很沮丧的下来了,当天夜里还差点经脉逆转而岔气。
而这神秘兮兮的第五层,只有同样神秘兮兮的紫云堂堂主才破格直接上去。每当紫云堂易主的时候,老堂主就带着新堂主一起到达第五层。如果新堂主的功力无法适应第五层而走火入魔,老堂主当场可以将他毙命,重新挑选接班人。上官义小时候就曾见过二十七个新任堂主连连死在他们家。那个时候的紫云堂堂主自己简直都快要疯了。
所以兵器谱上的第一名永远写的是紫云堂堂主,不用改。
“那为什么紫云堂这么厉害?”上官若怡听了解释后,居然出乎意料地懂了,并且问出了连上官夫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就像是吃饭睡觉,紫云堂是江湖中最大,也是最有权威的一个组织这个知识,在江湖上孩子们出生时已经晓得。至于理由,谁也讲不清楚。上官夫人支吾了好一会,就说道:“去找你姐姐玩吧。娘亲还要准备食料去呢。”
上官若怡又看了眼忙碌的爹爹,小嘴巴一翘,就跑到姐姐上官飘雪的屋子里去了。
上官飘雪此时正在逗着小鸟,就听见妹妹一路奔着一边叫唤:“姐姐,有客人哦~马上就有很重要的客人了要来呢!”
“真的?我们又可以吃到娘亲烧的饭了!”上官飘雪欢呼雀跃着。原是上官夫人作为紫云堂酒楼弟子,能做得一手好菜。但嫁了人后实是太过懒惰,只有在有客人来访之时才会一显手脚,这直接导致上官飘雪把客人和好吃的成立了等式。
上官若怡也高兴地点头:“是呢!姐姐,你还记得娘亲以前弄过一桌鲂鱼宴,很好吃呢!”上官飘雪也点头,只觉得回忆起那个味道心里就痒痒的:“我们让娘亲再烧一桌嘛!”
上官若怡瘪了瘪嘴:“我说过呢,可她老说没有金针这配料,烧不成的。”
“啊……那不是吃不到了……”
上官若怡摇摇头,突然贴在姐姐的耳朵旁,悄悄道:“我特地去问过阿婆呢,她说这后山上就有。我们今天去采了,然后带给娘亲。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上官飘雪又高兴起来了:“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去!”
“嗯!”上官若怡很简单的想着,只要采回金针,就可以迟到美味的鲂鱼宴了。于是两姐妹手拉着手,一路轻松地离开了正在为贵客临门忙地焦头烂额的上官家。
可是,上官若怡实在是想得太过简单。她在后山上和姐姐走了半天,也没采到金针。
“若怡,金针在哪呢?我好累呢。想休息。”上官飘雪已经走不动了。
“我……”上官若怡挠了挠头,本以为金针就是金黄色的针线,可绕了半天也没见着她想象中的“金针”。
“我们还是回去吧,离家久了爹娘肯定会担心的。”上官飘雪拉拉妹妹的小手。
“没关系的,我很快就能找到。”上官若怡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就回去了。
“可是……”上官飘雪只觉得身旁有什么黑通通黏糊糊的东西在晃动,声音都有了哭腔,“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姐姐?”上官若怡也察觉到了上官飘雪的异样。
“这里,好可怕。”
山上的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扯着树尖快要飘零的叶子,发出一种类似诡异的笑声似乎在映衬这上官飘雪的话。
那笑声简直要刺穿上官飘雪的耳膜。上官飘雪开始小声抽泣着。
上官若怡却浑然不觉这山上有什么诡异之处,只是看着姐姐突然开始哭了,倒有些手足无措:“好啦好啦,我们回去啦。姐,别哭啦。我在你旁边呢。”说着握住姐姐的手,往来的方向走去。心中还念念着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山上。
“啊——”上官飘雪突然大声惊叫,一把力将上官若怡扯到她身后,上官若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姐姐已经抱着头蹲在地上。
“不要去那边——那边有大坏蛋!!!我们会死的,都会死的……”
“姐姐?你怎么啦?那边是唯一回去的路啊!你别吓我啦。起来了啦。”上官若怡使劲拉着姐姐,可没想平常弱不经风的姐姐就是移动不了半分。像块固执的石头一直蹲在那里。
“姐!”上官若怡也不禁生气了,要回去的也是她,不肯走的又是她。姐姐到底想干什么呀。
上官飘雪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地望着前方,忽地又跳起拉着上官若怡就向山的更深处跑,呼呼作响的风还夹杂这她那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声音。
“它——追过来了!!!好可怕的东西……若怡,我们快跑,快跑……否则就要死,真的会死的……”
上官若怡向后望去,可什么也没看见,正要回头让姐姐马上镇定下来,可就在这时候,她愣住了,眼里的恐惧也不断放大,眼前的庞然大物正张裂着它那血红的大口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向她们直冲而来——
“足訾足訾~”
“足訾足訾~”
“足訾足訾~”
上官若怡的脑海中霎时只有这一种声音在来回回放,甚至连害怕都没有。
“足訾足訾~”
“足訾足訾~”
“足訾足訾~”
突然,上官若怡的头部受到极大挤压,身子承受不过,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土,转头见是姐姐也趴在泥土里,一只手还按在她的头上。神情紧张万分地看着前方。
那妖物刚刚猛烈一扑,直直越过了两姐妹,只得了空气,正愤怒异常地转头望向身后。
上官若怡这时候也看清楚了,那妖物形状像个巨大的猿猴身上却长满了鬣毛,似牛一样的尾巴剧烈甩动着,强壮有力的一双双臂上布满了诡异的花纹、马一样的蹄子正因发怒在泥土之中不断踢踏,卷起滚滚浓烟。上官若怡被呛到不行,忍不住咳出声来。那妖物又是仰天鸣叫——
“足訾足訾!”
一双血红的大眼直瞪瞪看着上官若怡,背后拱起,正做了要发起进攻的模样。
“快走!”上官飘雪一扯妹妹,姐妹两人跳起身来又是慌不择路东拐西折四处瞎跑,好在两人都是武林世家的弟子,武功底子就在此时显露出来,竟是有越跑越快的情境。
“足訾足訾~”
“足訾足訾~”
“足訾足訾~”
那嘶哑的吼声仍在背后怒叫不已。
可是,就在一刹那间,四周寂静了下来。
简直静地可怕。
上官若怡一口气顺好,再也跑不动半分,软在地上:“呼呼……那妖怪呢?”
上官飘雪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若怡,快起来。他还在附近。”
“可是……我跑不动了……”
上官飘雪猛地一抬头,惊呼着——
“在上面!”
上官若怡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那妖物一声长啸,身边空气一阵抖动!
撕——
啊——
上官飘雪发出了痛彻心肺的那声喊,上官若怡顿时吓傻了,姐姐的后背被生生撕开一条口子,四溅的血染红了四周,也将上官若怡的手染得血红。空气里的血腥更加刺激着那妖物,它舔了舔血迹,贪婪的眼神分明是要再一次准备猛扑过来。
“姐姐,你不要吓我……姐姐……”上官若怡抱着已经昏迷的上官飘雪,呜呜哭了起来。粘稠的血一直连着姐妹俩的身躯。
“快醒来啊……姐姐……我们回家了……姐姐!!”
如果不是自己要取采什么金针。
如果不是自己根本不知道金针的模样而一直徘徊不走。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早听姐姐的话赶快离开。
如果不是自己体力太差而这么早放松。
如果……
自己以前跟着娘亲学那医术,跟爹爹好好学武功,就不会这样了……
上官若怡用满是血迹的手使劲擦着自己的脸,愤怒地望向那妖物,那妖物也似感受到了威胁,弓着背一直候在那里。
都是自己的错!
才会让姐姐这个样子。
上官若怡一分神,那妖物就寻到了时机。
“足訾足訾!!!”
冰。
四周突然变得冰冷冰冷的。
哪来的冰?
上官若怡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妖物瞬间被一块斗大的冰块包围起来。就这么悬在半空中,还摆着要张牙舞爪的姿势。
就在上官若怡眨眼瞬间,那块冰突然破碎,从天空中飘落着晶莹剔透的小冰珠,那冰珠又把四周照着闪耀异常,照映着飘零的黄叶、棕色的枯木,显得异彩纷呈。简直比冬日那下的雪还要好玩。那妖物的一缕魂魄似乎也随这幻梦般的冰雪而消散在湛然的天空。
怀中姐姐的呼吸却越来越弱,身子也仿佛越来越轻,上官若怡再没有心思欣赏,慌忙地按着姐姐。
“姐姐!”不能让姐姐有事。绝对不能!
都是自己的错!姐姐才会受伤的。
就算那自己所有一切来换,也只要姐姐没事情!
“小丫头——”有个声音从上空传来,却在半刻戛然而止。
上官若怡也惊奇地看着自己身上发出微微的青色光芒,特别是手指间的青光,格外的耀眼。
上官若怡小心用手指点了点姐姐身上的伤口,那原本还丑陋张着嘴的伤口竟在一时间缓缓闭合了,刺眼的血色也在同一时间渐渐消退。
“小丫头,蛮厉害的嘛。”
上官若怡还带着惊异的目光抬头看去。
那是在金黄光线下衬托出的伟岸形象——他就随意地站在那里,好像就是在诏告天下。
那个属于他一个人的天下。
举手之间,就能如此漂亮地干掉那个丑陋的妖物。
六岁的上官若怡的心里头仿佛有什么在萌发。
那是崇敬。一种绝对的敬仰。
“前辈。”一个酥软的年轻男子声音在上官若怡身后响起,上官若怡一时沉浸在那份敬仰之中,竟毫不理会身后又出现了什么人物。
“哟,小妖怪,看着我杀了你的同类,你不会心痛吧?”那个男人扭头看着对方。
侧脸!那是如帝王般一样神圣的侧脸!
“请不要再这么称呼了……”
“是吗?我可是很喜欢这么叫你哩,你总不能忤逆前辈我吧?”
那个笑容,竟也带着藐视天下的情怀!
“……”
“小妖怪,前辈与你讲话,你老盯着小丫头看做什么?呵,怪不得见你一直不近女色,原来是——”
小丫头?是在说我吗?他、他居然会跟别人讨论我——
“前辈,那就是我要找的人。足訾也定是循着她们的气味而来。”
“我就说你跟着前辈我,一定能找到的——竹子?那个臭猴子的名字?”
那自信满满的口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请不要闲聊了。是不是先把她们带回上官家比较好——那个孩子似乎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嗯?”那个男人又转回头,视线正好和上官若怡相对。
上官若怡那眼睛里充满的闪耀和憧憬之光。
“这小丫头真被吓傻了?怎么这么看着我?——小妖怪,你把她们背回去吧。”
“……”“喂,别不动啊,前辈的命令也不听了吗?”“我只能背一个。”
“……好吧好吧,今天饶过你了。来,小丫头,我背你。”男人蹲下来,伸出健壮的手臂。上官若怡想也不想一骨碌地爬了上去。然后才猛然想起还在地上的姐姐,地上没有姐姐的身影——
姐姐正贴在前面那个男子的后背上。
她放心了。
好温暖。像是爷爷的气味。
上官若怡从没见过爷爷,可当她在那个男人的肩上时,突然就蹦出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词。
爷爷在她心目中,也是那么地伟岸。是睥睨天下的英雄。
晃啊晃啊,上官若怡迷迷糊糊似乎进入了有着英雄主宰的江湖梦乡。
“呀呀……真是的,这两个孩子……堂主,真是麻烦你们了……”
梦中突然出现的父亲莫名其妙的蹦出这么一句话,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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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怡,睡地还好吗?”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唔……嗯。”上官若怡揉着眼坐了起来,船外江水起伏之声告诉她,她正在船上。
那是开往临安的船,开往紫云堂的船。
六岁那年,背着她们回来的正是紫云堂的堂主。上官若怡要用一辈子敬仰的人!
十年后,当上官若怡收到紫云堂的请柬时,心潮澎湃地恨不得马上飞到紫云堂去。
“对了,我听说紫云堂很厉害啊?”一直黏着姐姐的讨厌鬼令狐云鹤又靠了过来。
“废话!”上官若怡狠狠回了一句。
“别这样,若怡。令狐将军不是江湖中人,即便是不晓得紫云堂也很正常。”姐姐老是向着那个令狐云鹤。
那个令狐云鹤表面说受官家的指示,要去临安待命,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垂涎姐姐的美貌随意编出来的谎话。
“那……那个紫云堂堂主既然在你们家的藏书阁看过书,你们应该认识他咯?”令狐云鹤又向上官飘雪的位子挪了挪。
“这个……我只听母亲说过,我七岁那年受了伤,是紫云堂堂主背着我回来的……至于长什么样……抱歉,真是完全没印象了呢。”上官飘雪好不容易回忆起这一桩事。
“背着我的那个才是紫云堂堂主吧——”上官若怡有点受不了姐姐的记忆力。
“背着你的——”上官飘雪使劲回忆了一番,才小心翼翼说出来,“那个不是前任的堂主师……不,酒狂吗?”
“前、前、前任?”上官若怡长大了嘴巴。
“怎么啦?”令狐云鹤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关你的事啦!滚开!”上官若怡恨恨一跺脚,跑到甲板上,任意狂风的肆虐。
一直以来居然都忘了那个事实,十年前的藏书阁,是两位堂主一起来的——
一直都以为,只要去紫云堂就能看见自己所仰慕的英雄。
可恶,可恶啊。
那现在去紫云堂还有什么意思。
堂主已经不是他了!
那天,上官飘雪好不容易才说服吵着要回去的上官若怡。
“前任堂主也有可能会回来不是吗?呐,若怡,不要小孩子脾气了……也有可能是姐姐记错了呢。”
希望是姐姐记错了。姐姐的记忆一向不是特别好——上官若怡任性地想。
西落的光芒衬托着向东行驶的船只,那是开往临安的船,开往紫云堂的船。
PS最近两天电脑实在抽风,打两个字都很慢。加上急火攻心?的情景下,竟一度打不下去【根本就是持久性不足的问题吧】其实想想主要原因后面那几个人和主线基本都接近了,所以出现了一些玄乎的内容?呼呼,这前篇十四个人写地也够呛的【恨起主角们基本都是完美的设定】。不过眼见马上要回到主线了,心里就很是澎湃啊。还有那个金针事实上是萱草,有母亲之花的意思。上官夫人说做菜要这位料也是和小女儿开玩笑罢了。本来是想写的,可接着不知就剧情就变成【小姑娘敬仰一个英雄】的故事了,于是,母亲这桩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