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深一脚浅一脚爬着崎岖的上路,其实根本就没有路,为了躲开可能的追击,小吉走的都是平常连猎人也很少涉足的地方。这些地方不仅草木丛生,而且坑洼崎岖,一个人走起来都是费劲无比,何况小吉身上还背着一人?
没过多久,小吉便是汗如雨下,加上早上露水的湿气,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很是不舒服。
“我很重吗?”看着小吉气喘吁吁的样子,东方明月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重不重。”小吉连忙摇头,几年前姐姐崴到脚被他背回家时,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当时小吉略为迟疑,便让左惠白眼了他几天,吃过苦头的他可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东方明月身材自是没的说,但正常女性,再轻也得有快百斤,在这山路上背这重量能容易倒哪儿去?若不是小吉平素勤快,身体不错,这一个时辰非的累趴下不可。
小吉嘴上不说,但东方明月可是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愈发的愧疚和感激,掏出手帕擦着小吉额上的汗水,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伤……”
小吉轻笑道:“要怪就怪那些黑衣人吧,说起来我可是占了便宜。”
东方明月脸一红,今天早上小吉为了背她,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扭捏,但现在她竟不知不觉中趴在了小吉身上。意识到的东方明月连忙想直起腰来,但软绵绵的身体却丝毫使不上劲,只好红着脸将头埋在了小吉背上。
小吉对身后炙热的娇躯倒是泰然自若,自从昨晚熬过那倒坎以后,他的定力可是上涨不少,人果然是适应力极强的动物。
见东方明月不答话,小吉话题一转,问道:“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东方明月一愣,苦笑的摇摇头,“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
小吉眉头一皱,问道:“大概是你们的仇家吧?如若不是这样,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东方明月叹道:“江湖人做事,大抵都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不止要取了你的性命,还要喝干你的血才罢休。”若非如此,她怎会如此厌恶江湖,拼命的想要脱离这个地方?
“怎么会?江湖上虽然有坏人,但邹渐遥这样有仁有义的大侠应该是占多数的吧?”小吉还是纳闷,既然没有血海深仇,为什么非得赶尽杀绝。
东方明月冷哼一声,侠义道欺世盗名假仁假义的所谓大侠她可是见得多了,邹渐遥这样的言行若一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邹渐遥虽是游侠,但和武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不是武当有意无意塑造这块正面典型的牌子,邹渐遥的名声会传扬的如此快?
小吉明显是听评书听多了,东方明月倒也不点破,反正小吉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涉足江湖,让他保持这个美丽的梦不是更好?
见东方明月不答话,小吉脸上更是浮起了憧憬,“我要是能有武功,一定会像邹大侠那样行侠仗义。”
“做个普通人多好,邹渐遥如此高的武功,不也就这样去了吗?”提到已死的邹渐遥,东方明月神色一黯。
小吉苦着脸,想到夜晚追着自己马车疯跑的那群黑衣人,心道:“有武功多好,至少爬着山我也不用那么辛苦……”
东方明月接道:“我就想做个普通人,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用和那些欺世盗名之徒勾心斗角,多好。”
“得了吧……”小吉翻了翻白眼,“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别说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能找个愿意把女儿嫁给你的都算不错。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忙着赚钱糊口,时不时还被小吏差到州府服役,昏天黑地的忙个没完,能有时间睡个好觉就要烧高香了,哪有空做自己想做的事?”
东方明月一怔,有些发窘,刚刚还暗想小吉评书听多了,自己不也是天真的可爱?
小吉喘口气,接道:“前面有个山洞,去那儿歇会儿吧。”
“嗯。”东方明月应着,心中却有些焦躁,被哥哥母亲宠溺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天真了?
小吉连奔带跑的进了山洞,将东方明月轻轻放下的的同时,便一股脑的瘫倒在地,喘着粗气道:“差点就累断气了……”
“喝口水吧。”东方明月忙把水袋递给小吉。
“嗯。”小吉咕咚咕咚的灌着水,一边说道,“这里已经是我来过最远的地方,再往深处,可就只能全凭运气了。”
东方明月摇着手给自己轻轻扇着风,接道:“我们只需要躲个两三天应该就安全了,母亲和哥哥想必已经得到了我传出去的消息,留给黑衣人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小吉一喜,笑道:“你什么时候传出的消息?邹大侠要我送你回澜州,我以为我们还得突破黑衣人的包围圈呢。”
东方明月没好气的轻哼一声,接道:“你和邹渐遥都认为我是个没用的大小姐吧?”
“没有没有……”小吉连连摆手。
“那天晚上后院遭袭的第一时间,我趁邹叔等人拖住黑衣人的时候,将东方信鹰悄悄送了出去,黑衣人们并没有察觉。”东方明月说道邹不悔时略微停了停,还没和邹渐遥拜堂的她,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未来的公公。
“黑衣人的实力那么强,找不到我们他们会甘心逃走吗?”小吉略有些不安的问道。
东方明月摇摇头,道:“由不得他们,若不是计划周详的偷袭,他们连出云庄都进不去。至少在中州,没有任何势力能对武当东方两家的精锐正面一战。”
东方明月的笃定让小吉有些吃惊,听东方明月的口气,连朝廷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小吉略一迟疑,还是问出了口:“那么多人命,官府也不管吗?”
东方明月轻笑道:“二百年前,宋庆义统一九州,建立赵国之时,最大的功臣是谁?”
小吉虽然读书不多,但开国传奇这些耳熟能详的事他当然知道,连忙答道:“赵国大元帅符杰良?”
东方明月又摇摇头,道:“符杰良连破瀚州十七城,三日攻破号称不落之都的鸣音城,功劳自是极大,不过还算不得第一。”
小吉又道:“那就肯定是步真了。”
东方明月答道:“嗯,步真率三百少林弟子便突破了陈国十万大军的包围圈,硬生生将宋庆义救了出来。后来又一人一骑闯入陈国中军,擒杀陈国名将魏龙云,这才使陈赵两国形势逆转,天下才落到宋庆义的手上。宋庆义一代明主,建立赵国后,一面奉少林为国教,一面竭力打压武林的影响力,这才使朝廷能和江湖分庭抗礼一百多年。现在赵国这几代不成器的君主,如何比得宋庆义?在各个门派实际控制的范围,名义上虽还是城主管治,但所有的权利几乎都在门派当主手中。如果不是‘佛’还未死,只怕武林各派连名义上的面子也不会给了。”
小吉倒抽一口凉气,平日早知道江湖人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将朝廷抽成了一个空壳子?不过随即也安下心来,自己救的可算是州督的女儿,熬过这两天,不就赚大发了?
虽然一开始小吉只是单纯抱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心态,但现在知道东方明月的来头不小,当然更是开心的很,给姐姐赎身的钱对于州督的女儿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
小吉连连点头,道:“躲个二三天虽然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机会,按黑衣人们的脚程,他们现在肯定散布落月林四处寻找我们,落月林那么大的范围,可得让他们好找。”
东方明月皱眉道:“如果我是黑衣人的话,一定会发动东兴镇周围的所有猎户上山帮助搜寻,发现我们的踪迹就给赏金,不由得那些猎户不卖命。”
“这样就很难办啊,前面的地方我不熟悉,但那些猎户肯定是来过的,按照我们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跟上。”小吉略一沉吟,接道:“只好绕路去抓月峰了,那边终年寒冷,山上更是荒芜,猎户也不太会去那种地方,想来他们也不会太熟。”
东方明月问道:“去抓月峰需要多久?”
小吉忙答道:“越往那边的山势越难走,照我们现在的状态,去抓月峰至少还得两天,猎人们对那条路也不算熟,想来还是有办法避开他们,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受不住。”
东方明月轻笑:“不必太担心,我的武功虽比不得邹渐遥,但这点伤势,最多今晚便可以自己走路了。”
虽然照常识来说,东方明月那个失血量,常人非得修养一二个周不可,但对于江湖人的厉害已经见怪不怪的小吉,倒也干脆的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希望我们运气不错。”
东方明月低低的应了声,羞答答的伸出了柔荑。
小吉也不含糊,伸手将东方明月背在背上,颇为干脆的动作倒是让东方明月也少了几分顾及和羞怯,静静的倒在小吉的背上闭目调息起来,全然不像早上那般让小吉费劲。
小吉自幼在风月场所混迹,对男女之防本就不太在意,加之现在知道他和东方明月是二个世界的人,过完这几天便会形同陌路,心中自然是平静至极。但从小到大对男子接触甚少,接受的是贵族教育的东方明月,可就没那么容易轻易放开了,若不是在昏迷之时被小吉看过了上身,恐怕就算是死,也没办法接受小吉的好意。
树叶的缝隙中,洒下的片片阳光,让满是黄叶的树林更添几分美丽,感受着背上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吉也是轻松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