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心道这丫头又在大惊小怪了,树上有鸟窝本就很正常啊,没有鸟窝才不正常呢!他抬起头顺着明珠指的方向朝树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顿时也愣住了。是的,明珠没有说错,那个鸟窝只能用巨大来形容了,差不多有刚才在下面避雨的那间茅草屋那么大了。那这只搭窝的鸟是什么鸟啊?该有多大的个儿啊?
“哈哈,那不是鸟搭的窝,是我在大樟树上建的房子。”这时候,老人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双手托着一个木盘,中间放着一个紫砂壶,还有四个小瓷茶杯。欧阳明和明珠对视了一眼,相顾失笑,明珠心道原来是你这个“老鸟人”搭的窝啊。
“山野僻壤,没有什么可款待两位,请先喝点热茶。”老者把木盘放在石桌上,提起茶壶把四个小瓷茶杯斟满,说了声“请”。明珠一屁股坐下了,由于只有两个石凳子,欧阳明便站着,请老者落座。老者便不再推辞,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拿起了一个茶杯,欧阳明和明珠也分别端起了一个。欧阳明喝了一口,清香雅韵,是安溪的“铁观音”,素有“七泡余香溪月露,满心喜乐岭云涛”之赞誉,他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山、好景、好茶”。
老者微微一笑,捋了一下灰白色的长须,道:“少侠无论是功力修为,还是见识,俱是不凡;且待人接物,知书达理,甚是难得。”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恕老朽老眼昏花,江湖上已多年不曾遇见这般的贤才俊杰了。”
明珠听见老人赞赏欧阳明,自是心花怒放、笑逐颜开了。欧阳明提起紫砂茶壶,为老者和明珠分别斟满茶水,最后也为自己倒了一点,然后双手捧起茶杯,敬了老者一杯,道:“老人家您过奖了,尚未请教尊姓大名,在下欧阳明,无名之辈,贤才俊杰之称,愧不敢当。”然后又介绍了一下明珠,同时他暗暗的有些吃惊,这位长者竟然能够看出自己的内功修为,想必他也是昔日的武林名宿,只是长年隐居于此,不知为何。
“哈哈,老朽的拙名,江湖上怕是早已忘却,不提也罢。”他浅浅地饮了一口茶,又道:“不过昔日老朽也曾在江湖上做过一些事情,为武林同道也算是略尽绵力,承蒙江湖朋友错爱,送了一个“如意叟”的称号,只是受之有愧,于心难安。”他言下之意,对于自己为江湖同道所做的贡献甚为得意,对于“如意叟”这个雅号,他也颇为受用。
欧阳明听到“如意叟”这个名号的时候,心里确实震惊了一下。他听师傅讲过,那“如意叟”莫空空年轻时少年英杰,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在江湖上颇有盛名,常自比‘及时雨’宋江。对于江湖朋友之事,有求必应,所以才有了‘如意叟’这个名号,意思是不管什么事去求他,都能如意。但其性格较为乖戾,爱慕虚荣,且痴迷于武学,他的未婚妻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受此打击后,他的性情大变,遂隐于山野,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这期间,曾有江湖朋友有求于他,几番周折后,终于找到了他,但他闭门不出,死不相认,那些人只得失望的离开。更为夸张的说法,是有人曾在他面前自杀,怎奈那昔日自比宋公明、孟尝君的“如意叟”竟是视而不见,掉头就走。从有求必应到见死不救,是他的冷漠,还是整个江湖的悲哀?孰对孰错,谁是谁非,相信自有后人评说。
想到这里,欧阳明立即站起来,抱拳道:“原来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莫老前辈,晚辈二人未能认出,实在是失礼,还望老前辈海涵!”
“如意叟”莫空空有些惊喜,亦有些意外,急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知道,”欧阳明道,“老前辈威名远播,江湖上皆以知晓老前辈的名号为荣。三十年前,老前辈亲率群雄,千里追杀‘皖北七恶’,并诛杀大恶和二恶,为武林除害。即便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提起您昔日的英雄事迹,仍被众人津津乐道。”
这几句话让“如意叟”十分受用,顿时喜形于色。他先是自谦了一番,随即又夸奖道:“想不到少侠年纪轻轻,却见闻广博,实在难得。”
这世间的名人雅士也好,英雄豪杰也罢,又有几个能够真正看破那如浮云般的虚名和财富呢?又有谁真正愿意粗茶淡饭、安贫乐道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于名利,为之受累的有,为之送命的也有,众人却还是趋之若鹜。纵然是像“如意叟”这样的世外高人,隐于山野,和晨露为伍,与清风为伴,却仍不能免俗,看不透、放不下。想到这里,欧阳明在心里一阵嗟叹。明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说你又在发什么呆啊?她见欧阳明和“如意叟”没完没了地谈论着,而且那老头只要听到别人夸奖就来劲,还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渐渐有些不耐烦了,若不是欧阳明在旁边,只怕依着她平日里的大小姐的脾气,早已经发作了。
欧阳明感觉到了明珠情绪的变化,他原本还想问他为什么独自一人隐居于此,怕明珠不耐烦生气了,就问道:“老前辈,您适才所提到的西侧山脚的‘悬棺洞’离此地有多远?”
明珠一听欧阳明提起正事,就打起精神看着“如意叟”,想听他怎么说。
“离此地不远,约半个时辰的路程,明天一早我带你们过去。”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们两个小娃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老朽独自一人长年隐居于此吗?”
明珠又低下了头,欧阳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想着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跟着自己,被岳临风那帮人折腾了大半夜,没有好好休息,今天白天又奔波了一整天,确实是累着她了,便爱怜地看了她一眼。明珠抬起头,刚好看到了他的眼神,微微地撇了一下嘴,眼睛却是在笑,像夜空里弯弯的月亮。
“老前辈孑然一身,隐于山野,想必有特别的原因,晚辈们愿闻其详,洗耳恭听,”欧阳明正色道。
“这说来话长了,”“如意叟”看着对面连绵起伏的群山和涌动的松涛,仿佛陷入了遥远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