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我准备回租的房子,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我;陆桥。
是那个女医生,她有些生气的说:“不是叫你等我的吗,怎么又偷偷滴走了?”
这回她摘了口罩和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有着精致的五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我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嘿嘿一笑,我早就知道了,四年前你被警察抓的时候我就知道,警察要我去公安局录口供,我顺便问了你的名字,嘻嘻。
我想了很久说:“你就是要和两个男孩子开房的那个女孩?”
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想解释又欲言又止,灵机一动反将我一军:你还卖黄色录像带呢!
我老脸一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和女医生聊了很久,中午她请我吃饭,说替医院答谢我,我却之不恭了。席间,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邓蓉蓉,今年刚大学毕业,在市医院实习,积累经验,她学的是外科。四年的时间使她褪去了青涩,变得亭亭玉立,更有一种知性美,但在我眼里还是一个小姑娘。当我问起她的老师也就是带黑手套的那个女人时,邓蓉蓉马上变得黯淡了,叹气说他的老师的命运是多么悲惨。
她的老师教西晨,市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她的男友是个社会青年,无所事事的混生活,不知她看上了他哪一点。男友每个月都来向她要钱花,她工资的一半都给了他,然而这样的给予无异于抱薪救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社会青年沾染上了毒品,他要的钱越来越多,就越是不够用。有一天终于被西晨发现了异常,决定不给他一分钱,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给她跪下苦苦哀求她,于是她心软了,每个月不多的工资除下生活费都给了男友。
后来男友吸毒的事败漏了,西晨坚持要带他去戒毒所,他害怕了说死也不去。西晨知道毒品足以将一个人的全部摧毁,威胁他说,不去就和他分手,以后也休想得到半毛钱。男友假装答应了她,然而却一拖再拖,再后来偷她的钱去买毒品。实在是没办法了,西晨趁晚上男友睡着了把他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强行戒毒,她再也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男友开始奋力的挣扎,见无济于事,就软磨硬泡,再到后来的恶毒咒骂。其间昏过去两回,几天后憔悴的不像样子,无力地躺在那里,痛恨地望着她。
西晨在由于要不要给他解开绳子,她实在看他痛苦下去了,她的心在滴血,可是她想拯救他。
他绝望了,说:西晨你过来,让和我看看当初送你的戒指。
西晨慢慢地靠上去,用手摸摸他的头,伸出那根纤细雪白的无名指凑到他的眼前,戒指还是几元钱的地摊货。
男友说;能让我亲亲它吗?
西晨点点头,乖巧地把手指凑到他的唇边。就在那一霎那,他像狗一样惨忍地咬住了整根手指,西晨疼地晕了过去,鲜血流了出来,他恨恨地咬下那根手指,嘶吼着:我恨你,我恨你。
西晨的男友被人告发了吸毒,被送进了监狱,她伤心欲绝。男友除了吸食毒品还被加上了一条故意伤人罪,被判十几年。那天来的警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向她问了口供,临走时留了电话号码说有事可以找他,那个警察就是后来把我和路子抓走的那个,但真是功勋卓著啊。
邓蓉蓉最后告诉我,现在西晨和那个警察生活在一起,他们年前结的婚。
邓蓉蓉问我的年龄,我坦然地告诉了她,三十二。她说我比她大八岁,她今年二十四。还问我又没有想过结婚,我哈哈大笑说我刚出狱,政治上犯过错误,谁敢把女儿嫁给我?
她认真地看着我说:我还没对象呢。
我不想和她胡闹下去,我要走了,她很伤心。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感情用事。
邓蓉蓉送了我很远,我让她回去吧,她说知道叫我别管她的事。
那你有时间要来看我啊,她生机勃勃地对我说。
我笑了说生病了就来找她,她马上大叫着:快刮风,快让陆桥伤风感冒。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我走了,邓蓉蓉青春而有活力的样子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手里的钱越来越少,我开始另谋生计,找到以前进货的地方,问一下有没有一些文艺光盘,货主嘲讽了我一句:改头换面了?我给货主发了支烟,说刚出狱,他笑了,说帮我搞。
几天后,货主让我过去提货,我见其中不止有文艺光盘,还有几盒音乐磁带。
当时大街小巷里放着港台那边的歌曲,比如BE-YONG,滚石乐队的歌是中学生的最爱,电影《古惑仔》也风靡全中国,《阳光灿烂的日子》也不错。
慢慢有了进项,我便做起买光盘和音乐磁带的生意,买了一部录音机放在旁边放着流行歌曲,晚上看看电影,认为好的就多进几张,再卖出去。
我的心出奇的沉淀了下来,慢慢习惯了孤独寂寞,有时也去蹦迪,和小姐聊天打屁,可就是没去找邓蓉蓉。她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总是以很忙为由推掉,在良心的谴责下,我不忍去摧残祖国的花朵,我们是不合适的,不是一个年代,有代沟。
而我始终想念着西晨,可是她结婚了,而且嫁给了一个光荣的警察。
一个巧合下,西晨光顾了我的地摊。那是个阳光和旬的下午,余晖打在她的脸上,神采奕奕。她见摊主是我
,惊讶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温和的说:出来了啊,我来挑两张光盘。她把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在放光盘的箱子里翻拣。
我微笑着回答:“出来一个月了。”顺便问他:“你也爱看电影吗?”
西晨恩了一下,说:“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会看。”
我们就像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熟络地交谈着,仿佛忘记当初是她把我送进监狱的。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凄凉的女人,她伸手去够远处的一张光盘时,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上面赫然一片青紫,像是招人毒打过的,我只扫了一眼,她就触电般的缩了回去。面对我询问的目光她语气平静的说:不小心碰伤的。见状我也没有追问。
挑好了光盘,西晨付钱给我,我不肯收。说实话,几张光盘我还是请得起的,她坚持塞给我一张五十的票子说:我老公这几年升了官,有钱,你就拿着吧。
听完,我心安理得得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