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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水帘下的灵动之美(下)

“书本你好!我是小然,这是我第一次学会写字,是我从你的身上学会的,而且还是写在你的身上。首先感谢你让我不再孤单,然后我想想·······”日记的第二页话语稚嫩青涩,仿佛在与一个天真小女孩聊天般。

“原来窗外的那棵树还会开出美丽红色的花朵,我查了一下书,原来它叫木棉花,好美的名字,是存在于世间上的生命。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但在书说我也是一个生命,或许我是从一朵大红花间开出来的······”日记的第三页的字体开始慢慢变得圆润清秀起来。

莫小折接着往下翻了一页又一页。

“今天我轻轻摸了那个叫做木棉花的生命,嗅到它那清新的芳香,那种感觉是那么美妙,就像含在嘴里的糖一样甜滋滋的。”

莫小折冒雨站在窗外木棉树下,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滴里的绯红色的木棉花,“啵”的一声,随即水滴破碎,那一朵木棉花轻轻地落到莫小折的手心。它躺在手心轻轻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仿佛手心里捧着一个生命。

而后一个又一个水滴接连破碎,悬浮在半空中的绯红木棉花款款以最优雅的姿态飘落降临,莫小折抬头仰望着那片名为“生命之花的世界”。

“微风吹起,那一朵朵木棉花离开了树枝的束缚,在空中轻舞飞扬,姿态是那么优雅自在。那是一个个生命的舞动,是一个世界的灵动。望着这纷纷扬扬的木棉花,我的手脚不自觉跟着木棉花挥动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我仿佛与这片花之世界融合在一起,那般超脱自在。这或许就是‘舞’吧,世间一切生命的舞。我就这样学会了跳舞,好高兴啊!”日记中字迹显得是那么轻快飞扬。

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落英缤纷的树下抬头仰望,她的神情充满着憧憬与希望。过了一会儿,她的手脚轻抬轻轻地挥舞起来,蓝色的衣裙跟着飞扬起来,开始显得是那么笨拙可爱,慢慢地,她仿佛找到了感觉,舞姿变得轻盈灵动,世间的一切也屏息凝视着她。在这场生命的舞动中,她的嘴角始终是一抹欣喜的浅笑,仿佛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那优雅自在的舞姿真实般浮现在莫小折的脑海,那一抹舒心的浅笑让莫小折为之感动。

一朵湿润的木棉花从莫小折的额头上脱落下来,莫小折如梦初醒,刚才那般飘逸灵动的舞动却被这一片灰蒙蒙的天际占据着。

莫小折将木棉花放在手心上,注意到了木棉花的花蕊一点点晶莹的闪光浮动,用手轻轻一碰,随即那一片晶莹变成了一根淡蓝色晶莹羽毛。

莫小折拿出兜中的一根淡蓝色晶莹羽毛,与之拼在一起,流动的淡蓝色荧光煞是漂亮。

“这已经是第二根羽毛了,这根羽毛好像跟小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每次它一出现,就会出现小若的画面。”莫小折陷入沉思。

“这本日记记录了小若的生活点滴,想了解她,就只能从这本书入手。”

莫小折接连往下翻看好几页。

·······

“今天从森林漫步回来,看到村里一个小孩子刚学走路时跌倒了,随即哇哇大哭,在他身后的母亲将他抱在怀里,用尽方法哄他开心,那感觉是那么温暖舒心,我的心不知不觉地为之悸动。这种感觉离我好近,却是无比的陌生。为什么这种感觉我却从来没有过呢?”

“村里的每个人可以很融洽温暖地住在一起,而我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山上呢?在记忆中,每个村民面对我时,平时空洞的眼神却涌动一种奇怪的神情,仿佛我高高凌驾于他们之上,仿佛他们亏欠我很多。还有每次村长给我送饭,给我送书之后,望着他慈善平和的目光,我有一种想上去拥抱他的感觉,可是他老是说尊卑有别。”

莫小折神情迷乱,接着不断往下翻看。

“后来看书才明白,原来这种感觉叫做‘感情’,是一个生命存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我为什么无法拥有呢?难道我是不能存在于世间的生命?”日记里字迹变得有点扭曲。

“今天我十八岁了,成年了,可是天空变得从所未有的灰暗。书里面这么说着,一个人成人后就要举办一个成人礼,那是一个人华丽的蜕变,从那一天起就要学会思考感悟人生。而村长告诉我,说我也会有一个成人礼,不过会有所不同。但我知道我的人生会在那一天发生改变。好高兴啊!我将拥有全新的生活,新鲜的事物不断涌现,这大概就是生命的真谛吧。为此我做了一件饯别旧生活的决定。”

“我要在可爱的木棉花树下舞上一曲,在能将浮沉岛尽收眼底的山顶上留下我来过的印记,在茫茫的海边踏着绿叶飞舞起来,还要到山那头的瀑布水帘下感受一下水的舞动。过去的我终将告别,新生命随之到来。”日记的最后一页留下了这一段充满着无悔青春的话语。

“笨蛋,所谓的‘新生命’可是会要了你现在的命。而你竟然还去开开心心地告别过去,你真的天真地无药可救了。”

莫小折看到这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感动。一滴滴眼泪从眼角夺眶而出,轻轻地滴到了“小然日记”上。

日记上顿时蓝光大作,潜藏于书页内的一根淡蓝色晶莹羽毛冉冉升起,落在莫小折的手心上。

突然莫小折意识到什么似的,将它轻轻地往眉心一抵,双目缓缓闭起来。

灰蒙蒙的天际下,一蓝衣女子犹如风中枯草毫无生机地独立在淡黄色台上。她长发飘飘,衣裙飞扬,毫无生气的脸颊恍若游离生与死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死寂,但莫小折却看到了她的清晰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在歌唱。

“过往的欢乐流水时光,欲来的恐惧风暴阴谋,而我淋湿在时间的分割点上,只要踮起脚尖,用最美的姿态去跨越过去与未来;只要敞开双手,用最舒心的笑容迎接希望之光。在生命的这场灵动之舞中,可以没有观众,却不能没有打光。”她的歌声就像是风雨中摇荡的风铃,清脆的铃声与风雨声演奏出一曲动人渴望的歌谣。

莫小折双眼一睁,回到了白色温馨的小屋中。

“她还没死,她一直在相信希望之光的存在,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生命。”

“我一定要去救回她!”莫小折的心境变得无比坚决。

莫小折的脑海里浮现出那空寂的三年自己孤身一人的单薄身影,一次次直视着无法战胜的大自然,一次次游离生与死之间孱弱地呼吸着,却一直坚信着希望之光会奇迹般降临。

“你和我一样,对待生命,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也一直相信着希望之光的奇迹。”

“我,就是你的希望之光!”说完,莫小折奋然往屋外冲去,身影在大雨中从未被湮没。

莫小折驾着小竹筏在茫茫海面上飘荡,过了一会,原本平静沉寂的海面忽然间性情大发,顿时间风起云涌,龙卷风兀然而起直贯云霄,一切的困难来的太突然,硬生生地挡在莫小折前进的方向。

这时,莫小折的眼里似乎出现了存乎在苍茫海天间的一黑点,还有之后那游离生与死之间脸上依旧的浅浅微笑,一切的一切让莫小折的心变得从未有过的通明,信念无比坚定仿佛天地也无法撼动。

“天地沉寂,生命耀光!”莫小折猛然间极力睁大着瞳孔,而眼前原本暴走肆虐的暴风雨在海上骤然间变成了一大片耀眼璀璨的水晶雕塑。

莫小折手心托着三根淡蓝色晶莹羽毛,眼神朝着三根羽毛所指向的远方。踏着坚硬反光的水晶路,迈着坚实的步伐在层岩叠晶的水晶丛一个人不断向前走去。

茫茫的一条路上,莫小折行走了许久。终于他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一朵无比硕大饱满的花骨朵孤立于苍茫海天间。

莫小折望着直耸天际的硕大花骨朵,不由得屏息起来。

缓缓地,硕大饱满的花骨朵开始舒展它那无比娇柔的花瓣向四周绽放开来,一幕又一幕粉红色幕慢慢褪去,过后是一片又一片的空白,最后一朵粉嫩如初的荷花以最优雅的姿态盛开在这苍茫的海天之间。

这般惊艳地盛开,天地为之失色。

而就在盛开荷花的淡黄色花蕊处,存在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一蓝衣女子犹如风中枯草毫无生机地独立在淡黄色台上。她长发飘飘,衣裙飞扬,毫无生气的脸颊恍若游离生与死之间。她的眼眸忧郁却夹杂着灵动,宛若锁清秋般那么悲悯而渴望绿色生机。

“小若!小若!”莫小折朝着蓝衣女子的方向大声喊道,可是蓝衣女子全然不知。

一道柔和的光柱打到她的身上,她仰天笑了,嘴角的笑容仿佛来自遥远的从前,是那么牵强却那么真实。

她双手轻轻一抬,开始翩翩起舞。这一舞,犹如蝴蝶破茧重生般,是那么优雅自在。淡淡的微光从她身上冉冉升起,可是她纵情肆意的身影却在慢慢模糊·······

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时,莫小折极力呼喊着并急切想蓝衣女子靠近。“小若!小然!”

又有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环绕在她周围的粉嫩如初的荷花花瓣也跟着舞动起来,它舞动着硕大的花瓣犹如一个刚出浴的舞者轻柔自在地舞动它的手脚,跟着蓝衣女子的旋律翩然转动着硕大的身姿。

就在莫小折一碰触到那偌大的荷花花瓣时,就整个人被弹开好远。

扑倒在地莫小折心中一沉静,双手之间随即凝聚出一耀眼晶莹的水晶光球,身子往后一仰,随即朝着硕大的荷花花瓣猛然砸去。可是水晶光球一碰到花瓣就被弹开,荷花花瓣依旧在翩然转动着。

莫小折心头一紧,随即双手间不断凝聚出水晶光球,瞄准着花瓣连番轰炸,可是荷花花瓣依旧完好无损。

无法向前的迈进一步的莫小折心中很是不甘,攥紧着那三个淡蓝色晶莹羽毛,目光一直没有从蓝衣女子离开过。

“小若!小然!”莫小折极力呼喊着这两个名字,希望能唤回蓝衣女子的一个眼神。

可是蓝衣女子沉浸于天地间无数生命的天籁之音中,聚精会神地跳动纵情肆意的舞姿,全然不知不远处莫小折的呼喊声。她的身影也渐渐在冉冉而起的微光中模糊透明······

莫小折预想到最害怕的事情,自己的父母也是用这种方式消失的。

“我就是你一直在等待那道希望之光,我要牢牢抓住你,奇迹将由我缔造,我绝不会让你在我的眼前消失的。”那份想担当起他人生命之重的心是那么坚毅,那么无坚不摧。

存在于莫小折心房处的水晶光芒大作,把莫小折的整个人照耀地无比晶莹通透,仿佛他整个就只剩下一个水晶般的心。存乎右手边的淡蓝色晶莹羽毛仿佛得到感应,三根羽毛变得无比晶莹耀眼。

莫小折顺着自己心的感应,将右手边的三根羽毛往他胸口猛然一贴,霎时间,一道道无比纯净晶莹的光芒从他胸口迸发出来,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这道惊世光芒褪去后,一股从未有过的超然万物的感觉一直在莫小折胸口脉动。只见他朝着硕大花瓣一踏上去,没有再次被弹开。

于是莫小折的后脚赶紧跟上,顺着花瓣花脉从中心淡黄色的花蕊出狂奔,望着那忘乎天地不断舞动的蓝衣身影不断稀薄,莫小折的每一步都在是无限可能地靠近。

在光柱下冉冉而起的身影从未停过她那惊艳天地的舞姿,不过这个身影却是近乎透明。莫小折奋力一跃,右手即将触摸魂牵梦绕的身影。

“我会牢牢抓住你的,奇迹将由我来缔造,我绝不会让你从我眼前消失的!”

就在那飞跃的一瞬间,他没有扑倒,他碰触到了,碰触到了一实体。

那淡蓝色的身影随即一转身,一张苍白毫无生气的脸用空洞无垠的眼神瞥了一下莫小折,惊慌失色的莫小折随即被弹飞开来。

过了好一会,莫小折意识恢复了一点,四肢却使不上劲了。朦胧间,耳畔传来沙沙的流水声,他的脸紧贴着潮湿的土壤。

当他勉强起身时,天际灰蒙蒙的,雨变小了却还没下完。一条纯净的白练瀑布流入了一潭幽深微波荡漾的湖水,而湖中央的水面上伫立着一个诡异高大的黑袍身影,他的脸苍白死气,丝毫没有气息的流动,在恍惚间,他的存在感如同空气般,是那么不显眼而又那么必要。

“你就是湖中君,对吧?”莫小折朝着黑袍男子怒视着,村民们将小若供奉给湖中君,这时候出现的这个黑袍男子极大可能就是。

黑袍男子沉默不语。

莫小折咬牙切齿,“我不管你是谁,总之把小若小然还来。”

黑袍男子依旧毫无动静。

“可恶!”莫小折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只能慢慢往湖岸边挪动,连手心也无法攥紧。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消失,自己无法拯救她,让莫小折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不甘。

过了许久,流水依旧。

“生命,你懂得多少?”黑袍男子嘴巴动都没动,可是莫小折在冥冥间却听到了一句森然冰冷的话语。

“生命不就是珍惜追求与渴望吗?”莫小折脑袋迟缓了一下,随即就想到,这几点最为贴切他的经历了,可是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改变,才是生命。”

“一群愚昧无知的人类,情愿活在被人奴隶的过去,为了自己的生存向他人屈膝弯腰,也不愿追求作为一个人想要的一切,是他们的不改变埋葬了这个女子。”

“她是奇迹,只是他们没有把握可以改变的机会。”

“既然再美的灵动之舞无法唤起他们的怜悯之心,苟活于这个没有爱与关怀的世界又能给予生命什么意义,是她的改变让她走向新生。”黑袍男子的话语中没有任何感情的浮动。

莫小折的恨意慢慢降下来,仔细思考着黑袍男子的一番话,虽然觉得他的话是一个谬论,却无法否定它的真实贴切性。

“在云生大陆上,一切的谬论都可以用宿命来解释。宿命紧紧地抓住每个人,你我她都无法逃脱。”

莫小折心头一紧,他心里最为害怕的事情被黑袍男子说了出来。

“无根浮萍,宿海任漂,潮来潮往,浮沉谁主?”黑袍男子说完,若有所思的目光望了一下莫小折的脚下。

莫小折一怔,这眼神的感觉好熟悉。之前淋浴在瀑布下的小若也有过这样的眼神,也是朝着这个方向望了一下,后来她的身影就湮灭在瀑布水帘中。

莫小折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自己不远处的一介点点淡红的绿叶浮萍。猛然间,莫小折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个大雨瓢泼的浮沉岛就是这一介浮萍,原来小若是在乎这浮沉岛而选择牺牲她自己。

浮沉岛上随风飞舞的木棉花,水帘下的那个坚定选择默默承受的眼神,光柱下那仰望天际舒心的微笑,还有黑袍男子的冷漠加上莫小折自己的无能为力,一切就如同潮水般像莫小折冲袭而去,让莫小折濒临崩溃的边缘,此时细雨还在下。

此时黑袍男子诡异地笑了,身影也渐渐模糊透明了。

只见挣扎许久的莫小折仰天怒吼,甩开那剪不断的愁绪,一个最初最真切的问题从他的口中一字字说出来,“她的名字叫什么?”

“冷冷然。”

莫小折一问完,这个答案立刻就在脑海浮现。

“冷泠然。”莫小折轻声念道,接着迎着雨仰天大笑着。

此时莫小折的心境变得通明纯净,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想起在学校里与小若相遇的一幕幕,她的脸庞,她的话语,她的微笑,就像蒲公英般清新美丽。后来就这样被夏天的风吹散了,莫小折连一声再见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注定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雨沙沙响了许久,终于消停了。

莫小折将头放下来,注意到他身边不远处的淡黄色长衣浅蓝色长发的一个女子,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秘密,她的姿态沉静不动,仿佛等候了很久。

此刻两人眼神再次交汇在一起,仿佛回到他们俩在映花榕树下最初时的相遇,但此时两个人的心境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每个人心中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的名字叫什么?”莫小折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季月晓。”

······

“你能陪我吗?”莫小折声线沙哑。

季月晓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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