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过宛州了。”
水白瑕勉强提起精神,听完了斥候的情报,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此时天刚刚亮,水白瑕在宛州城门处一夜,尽管她知道“狐狸”息兰琤一定会想尽办法入宛州,毕竟她不可能从南山返回关中,与四大家族硬碰硬。但很可惜,水白瑕还是无法捉住她。
在这一年来,水白瑕不断追捕息兰琤,早对对方的狡猾见怪不怪,一次对息兰琤能溜进城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这条情报。
息兰琤在江湖上成名已早,并且从未安分过,江湖上可谓无人不识息兰琤,而天玥公主一年前虽曾闹得天下鸡犬不宁,但她毕竟是皇室贵胄,皇室不可能过多公布她的相貌,所以江湖上的人大多只知其名,不知其人。那么,在这条情报中,故意删掉“狐狸”的行踪,只保留公主的信息,用意何在?
一条无法验证的情报其真实性便值得怀疑。
天下情报大多由情报界掌握,除了少数组织或机构:如四大家族的风家组织的“风墙”,直接效命皇帝的只在战争时启用的军机处等能自行收集处理情报,民间甚至官府想及时获取情报都要经过情报界。
水白瑕收到的这条情报也是来自情报界。
虽然情报界有很多条条框框限制情报贩子贩卖情报,其中一条就是:“绝不允许出售虚假情报”。但情报贩子依然有许多方法来钻空子,有时为了在商业竞争中取得胜利,不少情报贩子也出售过大量真假难辨的情报,但情报界却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他们违反规则,因此那些情报贩子仍活跃在情报界。
息兰琤与几名情报贩子交情不错,包括大名鼎鼎的的符先生,九姑娘。水白瑕不确定他们会不会为了帮息兰琤而故意发布这个信息,帮她和公主引开官府的人。不管怎么说,单单只是保留公主一人的信息,无论其真或假,天下人想找到她绝非易事,哪怕当年她失踪,所有人几乎都是通过寻找杀手花想容来找她的。后来花想容将公主托付给杨静修,天下人便齐齐失了公主的消息。
既然断了线索,水白瑕也不想继续在城门处守下去,她传了消息下去,让负责其他入口的神捕司人员回撤,她一人骑上马,向着宛州城城南奔去。
——那里设有两江都武府的总部。水白瑕这两天一直忙着追捕息兰琤,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她头痛得厉害,她强打起精神才没有让自己从马背上翻下去。但即使如此,她脑海中仍会间断掠过一大片空白,仿佛是多年前见过的景,白的令人熟悉,空的令人心寒。
她猛地勒停了马,弯一下腰将头顶在马背上,喘了好一会气,然后她才缓缓抬头起头。
天仍是灰蒙蒙的,但宛州城已开始喧嚣起来了,商贩已摆好摊位,各色商铺也开门迎客,这里早市一向兴盛,人们活动时间极早,仿佛都不知疲倦,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为了生活,抑或,为了其他。
水白瑕深深呼了一口气,突然掉头,向宛州城第七街奔去。幸亏行人还不是很多,加上第七街量测多为民坊,水白瑕这一路策马狂奔,才没有惊到什么行人,否则照她这么胡来,她迟早被神捕司革职查办。
最后她骑马来到沈府才停下。水白瑕跳下马,用了内力往那扇紧闭的大门重重一拍,门开了,一大群家丁涌了出来,身穿深蓝色衣,手持短刀,迅速以水白瑕为中心围成一个圈。水白瑕神色很淡,脸上也没什么血气,她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石令牌,递给其中一名家丁,说:“请通报你们沈夫人,神捕司的水白瑕来了。”
那位家丁应允回府通报,水白瑕仍站在门外,被其他家丁包围着。
她的头越来越痛,如万蚁噬脑,而天色却渐渐亮了。宛州城正在忙碌起来。水白瑕的呼吸越来越紧,当大脑再次出现那片空白时,她竟无知无觉的倒下去了。
又是那片天,又是那漫天风雪,又是那道连绵不断的山脉……水白瑕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不断想起那片风景,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有点荒唐。----------------------------------------------------------------------------------------------------------------------------醒来时已是晌午,水白瑕吃力地提起沉重的眼皮,如她所料,眼前是沈霜钰。
沈霜钰曾是神捕司下仅次于司空玥华的追捕好手,后嫁与现任宛州都使沈敬空,离开了神捕司。但水白瑕和她交情一直很好,即使对方已不再是女捕司,但有空时水白瑕仍喜欢找她聊聊天,切磋一下武艺,更何况现在水白瑕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帮忙。
可水白瑕还未开口,沈霜钰先伸手,示意她别说话,然后递给她一碗茶,对她说:“你看你精神不好,脸上一点血气都没有,喝碗茶醒醒神吧。”水白瑕仰起头,一碗茶瞬间下肚,然后道:“有件事请你帮忙。”
“说吧,反正我昨晚也听到一些消息,说南山那里出事了,什么天机石,天玥公主都出现了。今天再见到你,就更加肯定这江湖又出乱子了。”沈霜钰漫不经心地说。
水白瑕呼一口气,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这件事,我只希望你能代我去一趟两江都武府,处理一些神捕司的事情,那里有柳杨和风虚止,你只要拿着我的令牌和他俩说明一下情况就行了。”
沈霜钰并不介意介入这场风波当中,反正她还没有生儿育女,能玩几天就几天,就是有一事不明白:“那你呢?”
水白瑕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头,抱怨道:“我现在头还很痛,先休息几天吧。”
水白瑕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追那只“狐狸”追了一年多,居然现在才来喊头痛,与其说她耐性好,倒不如说她偏执。偏执者一向无药可救。沈霜钰作为水白瑕的多年好友,一向对她这方面没辙。
不过,既然水白瑕现在终于知道要“休息”,自己这个好友没有理由不帮她。
沈霜钰想了想,笑了笑,叮嘱水白瑕几句,便离开房间,准备换装束,和敬空交代一声,就前往两江都武府总部。水白瑕躺在床上,目送沈霜钰离开,才闭上双眼。
她的头仍是很痛,这点她没有骗沈霜钰,但这点痛感比起先前的已经轻多了,她根本不是“什么都干不了”!
沈霜钰曾经是神捕司的追捕好手,擅长分析各类情报同时也熟知很多江湖秘闻。在此两点上,水白瑕自认远远比不上她,所以,神捕司与两江都武府想要联手寻找天玥公主和天机石的话,需要沈霜钰这样的人来指挥行动,而非像自己一样独来独往,仅能盯住一个目标的“孤狼”。
水白瑕闭着眼,决定先躺一会再作下一步打算。
过了中秋,天气转凉,晌午阳光虽带着暖意,但依旧驱不走这凉秋寒意,或许是江湖再起动乱,让人忍不住不安起来。
但江湖动荡的岁月,正是英雄辈出的年代,有人忧虑,也就有人蠢蠢欲动,人只要一日还身在江湖,便需做好随时迎接狂风到来的准备。
但水白瑕尽管行走江湖十几年,仍然不敢预想接下来,江湖,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是天玥公主,一个是武林秘宝,两者凑在一起,水白瑕已经能嗅出这深秋里隐含的腥风血雨的气息。
狐狸啊狐狸,你今天真是闯了大祸。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水白瑕竟然很解气地笑了起来。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江湖上,尚未有人敢将天机石与天玥公主都在息兰琤手上这一情报公布出去,而她也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