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没回头。我向前一步,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背上。“这样很好,看不到你的表情,我就更能说出我想说的话了。”
他想要回身,我使劲环住他,眼泪一滴滴流下来,浸湿了他的睡衣。“不要回头,不要回头,飞扬,你回头了,我就没勇气说下去了。”
“飞扬,我已经很久没做那么可怕的梦了。我的妈妈和秦阿姨,满头是血的冲我伸手,对我说,救我。可是我动不了,也喊不出声音,我满头是汗,汗水一滴一滴滴下来,就变成了血。要不是为了追我,她们也不会出车祸。飞扬,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迈过这道坎。飞扬,我没办法平静地面对你。飞扬,上次不告而别是我不对。飞扬,放我走吧。”
“飞扬,飞扬,飞扬……”
飞扬的身体变得僵直,我听见他的关节在响,他的拳头攥得像石头一样僵硬,我的心,也前所未有地像被撕裂一般。所谓撕心裂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的1604,也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的学校,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我想象不出以后的生活将是什么样。或者,比两年前初次来到这个城市更加黑暗吧。
可是我不在乎,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浑浑噩噩地在寝室待了一个礼拜,礼拜天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学校每年都会派志愿者支教的学校名字,叫了个快递,把旧衣服和旧鞋子统统打包寄了过去。我想把跟过去有关的一切统统丢掉。
可是我还是心软了,我没有把我的玉钥匙一起打包。
那是我16岁生日的时候飞扬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不知从哪儿淘弄了一块和田籽玉,然后找工匠雕成了钥匙的形状。
我当时还很心疼。本来大块一点的籽玉就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吧,还雕去了一大半,剩下一个小小的镂空的钥匙。
飞扬边揉着我的发边笑我小气,说以后这样的玉石只要见到了就给我买下来。可是后来却再也没遇上过那么好的籽玉。
妈妈出车祸的时候,玉钥匙的链子断开了。听人说,带的久了的玉石能与人心灵相通。如果某一天这块玉裂了缝或者链子断开,就证明这块玉帮你挡了一劫。
我想,我本来是该死的。
我把收着玉钥匙的盒子小心地塞到柜子的最深处。想了想,又把盒子拿了出来。
我自己的银行卡里有1万多块钱,父亲给我的卡里面有足够我活10年的钱。我把父亲的卡塞到玉钥匙盒子里,重新塞进柜子,锁了门,拿上包,出了门。
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不同的繁华,却有着同样的荒芜。
走在繁华的N路上,我手里拎着好几个大袋子,给新手机换上以前的手机卡,内心无比荒凉。我不停地问自己,怎么样才能彻底抛开过往。不想再想起父亲不堪的所作所为,不想再被梦魇缠着。
看,我就似乎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为了忘了所有事,不惜辜负所有人。
又走进一家店,我一眼就看到一条棉布长裙。我的个子差一点点才到165,实在穿不了长裙,可是我鬼使神差地走近店里,轻声说:“这件我可以试一下吗?”
身后有人走进,我弯着嘴角回头,看到我意想不到的人——成霖。
几天不见,他的脸颊消瘦了不少,显得整个脸的轮廓更加鲜明。我轻轻笑了笑,“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的店。”成霖回道,嗓音很哑,非常哑,大概是感冒了。
“你……我记得是你送我去医院的。”
“是,有个叫林飞扬的跟我谈了一整晚。”
我不自在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
我有些疑惑,“什么……果然?”
成霖轻笑一声,为什么我听出了苦涩的味道?他说:“他说,我大可以在你面前提一下他的名字,看看你会不会惊慌失措。”
“我……”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说你没办法谈恋爱了。”
我放下手里的裙子,想要往外走。
“不试了吗?这个颜色,很像是你的东西。”
我回头,香槟色的棉布裙子,上面绣了很多灰色的花朵,远看像是水墨画一样,清清淡淡的。我真的很喜欢这条裙子,可是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微微一笑说:“不了,谢谢。”
从步行街到外滩大概只有不到5公里,我想去看看S市的夜景。才走到半路,就接到苏然的电话。
苏然说等我回去吃晚饭,我挂了电话之后就掉头往回走。
谁说的花钱之后心里就会舒服一些?想到我卡里的钱少了一些,我心里不知道多难过。还好,还是四位数。
身边一对情侣走过,小男生牵着小女生的手,小女生兴高采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小男生宠溺地看着她,不时地伸手帮她把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
“小桃子,把头发扎起来好不好?”
“小桃子,你看别的小姑娘都爱把扎个马尾。”
“小桃子,你怎么连头发都懒的扎?”
“小桃子,我帮你扎起来好不好。”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飞扬喜欢不是喜欢看我把头发扎起来的样子,他只不是不想在侧过头的时候看到我被头发挡住的脸。
真是要命,我又哭了。
我听到旁边的小姑娘撒娇地跟她妈妈说:“妈妈,你看那个阿姨,怎么边走边哭呢。”
我没有看她,我怕我看向她的时候会吓到她。可是听到她那么说,我更难过了。我才20岁,两年前跟飞扬在一起的时候小孩儿还爱叫我姐姐,只是两年的时间,我竟然苍老了那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