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洞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样温和,洞内盘满了荆棘,由荆棘构成的高藤椅上铺着厚厚的“希罗草”,一位年轻的男子安详地坐在上面。洞内的火丛被恰到好处的控制着,既击溃了潮湿,使洞内变得暖和,又不燃烧得过于强烈而太过干燥。他单手托腮,一副思考的样子,想了一会后,他走了出去。
七朔在他走后来到了这个岩洞,她环顾四周,除了水滴在石阶上的声音,根本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她走进洞中,满脸疑惑。
伤口并没有愈合完毕,突然一下子剧烈地收缩起来,七朔完全没有准备,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手捂住腰腹,大声地喘息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有一根穿着银线的银针,从你的胃开始,将你的所有内脏缝合在一起,用力一拽。
嘴角抽搐着,四肢也不停在发抖。
“你是谁?”洞外走进一个男子,她立刻警觉起来,利用寒水潭中的水在她与那个男子之间垒起了一道长长的弧形矮冰墙,脑袋昏昏涨涨的,视力也退步了许多,隔着一段距离已经看不清物体的大致形状,所以,他连那个男子的头发颜色都无法分辨出来,“快说,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说出来就能让你安心了么?我是‘冥殊隐士’,流瞳秋。”他倚在门口,神情悠闲,“是呐卡树的毒啊,这毒会在一定时间内麻痹中枢神经,你能撑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哟,自控能力差点的,现在估计都已经去杀人了。”
“你怎么知道是呐卡树的毒?”
流瞳秋指了指水潭边上的一团黑褐色的东西,不知为何有一个圆形的伤疤,还很新鲜,估计以前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这槛林唯一一棵呐卡树是我种的,昨天我发现被人砍断了其中一根枝条,估计是用来害人的吧。你是谁啊,估计也是个厉害的人吧。”
“我叫西零七朔,你好。”七朔硬撑着,礼貌地向他微笑。
疼痛已经有所缓解了,她的目光对上洞口那团绿莹莹的东西,微微发愣了一下,把手伸进斗篷上那个隐蔽的口袋,还好,‘祈灵盒’还在。她淡淡地对流瞳秋说:“谢谢你啊,不过我得走了。”
“我想你会回来的。”流瞳秋说,七朔看不见他的表情。
出了洞门向右转,估计的没错,那是一片散发着浓浓好闻气味的草地。她皱了皱眉,吐出一大滩黑血,血液在冷空气的摧残下发出“咝咝”的响声,它冒着白气,很快就凝固了。七朔擦了擦嘴角余下的血污,大步朝长势更加凶猛的深草丛走去。
祈灵盒被她放在一块略显粗糙的巨石上,她这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用力掰,只是轻轻往上一开,盒子就打开了,里面,却只有一些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里面竟然水镜映月般出现了一个人模糊的影像。
“吉提思占卜师!”七朔说得有些有气无力,但也能明显感受到她高兴的心情。涅血被骗走后,她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准确地说是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因为她害怕,害怕在全身心投入后又会失去,失去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
“孩子,你怕相信别人吗?”吉提思慈祥地说,“不过孩子啊,流瞳秋是可以信任的人,他善于使用火,你也可以灵活控制火,你们如果一同去把‘涅血’抢回来胜算会大点,”吉提思慈祥的面容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像灰石板上燃烧的青色火焰,“一定要抢回来,不然六芒星仪式启动了就糟了!”
七朔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我已经失去了,就不想再拿回来,因为再次失去时心会更痛。一次仪式而已,是吧,婆婆。”吉提思用她永远一成不变的和蔼包容了所有人的失落——自然也包括她。
“充当仪式的祭品会死的,我以前不也是告诉过你吗?而且,这种体会你是有的,你的记忆真的没有任何缺失吗?”吉提思质问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就是十五年前六芒星仪式的祭品之一,那次仪式的开封物是‘蓝柔’,海底最深处唯一一只‘黯灵’鲧鲨的心脏!它现在已经融合在了你的身体里。”
七朔怔了一下,她猛然想起自己腰上那抹诡异的蓝色,在晚上还会散出淡淡的光芒,就是这个让黎明前夕的她成为了移动的靶子,被呐卡树枝条所击中。而现在看来,模样的确是像一条鲨鱼……吉提思说的没错,她的记忆的确有缺失的地方,他完全没有两岁之前的记忆;记忆的开端,是她满身伤痕,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坐在床边为她小心翼翼擦拭伤口的,正是吉提思。告诉她她父母早已死亡的人,也是吉提思。殷红的鲜血滴下来,染红了一小块床单,光洁白色上的红晕,仿佛清晨绽放的杜鹃花。
“因为你血统不正,当年那次仪式失败了,你们都活了下来。只是这次就不会失败了,‘蓝柔’平衡了你身体里的两种属性,你现在的体质和常人一样,只是你可以比常人驾驭更多的元素,只要你没死,你永远都是祭品。就算失败了,你也会丧失所有的记忆,你愿意忘记一切,忘记我和砂决吗?”
西零七朔原本高悬着的心,猛地一下沉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冥兰恶魔皇城永远是阴暗的,恶魔不需要光芒,但祁寒除外。
“这跟那件事有关吧,或许这是件好事呢。”他常一个人倚在窗边,自言自语地重复说着这句话,脸上带有点点失落。
昏暗的大殿上并没有可供照明的东西,像笼上了一层黑色的水雾。祁寒坐在豪华的皇椅上,目光扫了几眼跪在下面的约莫三十五岁的男人:“哟,特瑞卡,”他说,“你怎么还跪在这里呀,快逃吧,公主这个大麻烦若是找上门来你想逃也逃不掉了!”他呷了一口在手里晃荡了好久的那杯红酒,浑然天成的金色瞳孔散发出一种无可比拟的高贵气质,令特瑞卡不敢正视,只敢恭恭敬敬地盯着他脚上的皮靴。
“我亲爱的,敬爱的王啊,整个莫伦多大陆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啊!人类、恶魔、光谏、黯灵这四大种族都没有,难道您指的是其他大陆吗?那可太不现实了。”特瑞卡跪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岩石,他的身躯颤抖着,像是被卷入了无穷无尽的阴霾之中,他甚至没有发现祁寒已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眼神锋利得好似可以割开一块钻石,并能把它完完全全割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