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言今年27岁,煎熬了3年,历经艰难险阻之后终于在25岁那年成功跻身到编制内,用她妈的话说,周家从没缺过吃喝,祖孙三代人就一个念想,就盼着周止言能拿到共产党赐予的铁饭碗。于是,止言在上至祖母,下至小侄子的高压下,一毕业就收拾包袱待业在家全力备战公务员考试。省考,国考,事业单位各种考,止言都惨败而归,就在周家上下心灰意冷的时候,27岁的周止言杀了个回马枪,一举拿下了楚南市环保卫生局。
周家举家欢庆,唯恐街坊邻里,乡亲父老不知晓,那是一个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家乡的酒店挨个吃了个遍,周止言愈发觉得自己像足了一个没有文化的暴发户,无奈之余暗自感谢爹妈没有拉横幅让她上街游行。
周止言备战公考的这三年,与外界基本没有什么联系。她一毕业就在家里蹲,大学同学渐渐断了联系,而本来应该亲近的高中同学,止言觉得自己一无业游民,实在没脸参加各种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老友聚会,虽然她也怀疑其真实性,可是人如其名的周止言不善吹嘘,在经历数次“在哪里高就”的尴尬提问,她也就没了勇气去参加此类聚会。再加上这几年在父母的殷切期望下,她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如的居家生活,也就慢慢疏远了和高中同学的联系。
本以为了却人生头等大事以后,日子能过得风生水起,一马平川,可接踵而来的是见缝插针,漫天的相亲活动,让应接不暇的止言有些心力交瘁。她是个没什么报复和理想的姑娘,她从不违逆父母的意向,也不是不敢,而是实在没有什么独特的想法和追求需要众叛亲离,孤注一掷才能实现愿望。
如今27岁的周止言仍然形单影只,孑然一身,于是周家上下又开始愁云密布。其实不是没有遇到过优秀的,只不过止言打心里对此类见一面吃顿饭就谈婚论嫁的节目心生抵触。她也不是没有人追求的。从25岁公考面试成功到正式上班的大半年里,周妈妈对女儿进行了地狱式的改造,从矫正牙齿,视力恢复,减肥,双眼皮手术,还打过美白针.....周止言经历了炼狱般的蜕变,亲眼目睹自己从黑黑肥肥,有些小龅牙,憨憨的四眼妹变成了现在的清秀佳人。虽说没到惊鸿一瞥,倾国倾城的地步,但沿街一走,为之侧目的行人也不在少数。见面之后留下联系电话,立马对她进行来电骚扰的相亲对象十有八九。毕竟如今娶不到老婆的单身汉实在太多,而如此清丽又事业稳定,家境清明而富裕的结婚对象,实在打着灯笼都难找。
周止言27年的生命里,没干过什么轰轰烈烈,回首时值得唏嘘惆怅的事。在她的青葱岁月里,所有的回忆都是一面写的密密麻麻的黑板,一本本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笔记,还有那副老土的眼镜,厚厚的镜片。当然也会有漂亮姑娘迷人的笑颜和秀美的长发,也会有翩翩少年汗湿的衣襟和篮球架下不羁的身影。可是,那些美好的人儿从来不会跟她的生活有任何交集。
有句话说得好,只有长的漂亮的人才会有一场盛大的青春盛宴,美丽姑娘的书本里总会夹着一封封难以应付的书信,美好少年的身边总会有一双双不经意流露出心意的目光。然后上帝毕竟是很忙的,天之骄子总在少数,周止言就跟剩余的大批队伍一样,他们普通着,平凡着,默默无闻着,整个年少时光都在给那些优秀的少男少女们担当着绿叶和配角。
有人说,每一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其实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周止言一闲着就会回顾自己27年的前半生,她的性取向与常人无异,也曾在大学时随波逐流的谈过一两个男朋友,在毕业时也从众的各安天涯了。她自认不是一个心狠的人,电影稍稍感人便会眼角湿润,遇上路边乞讨的人,都会傻乎乎的掏光自己兜里的钱。这位善良的好姑娘一直都相信着人间真善美,然而一提起前男友这个字眼,她竭力搜寻着头脑里所有有关的词汇与场景,终是一无所获。她只记得那是两个北方的男孩子,有着高高的个子,其余的都没多大印象。27岁的周止言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差。
不过不长的后来她明白了,人是一种潜力无限的生物,有时候可以牢牢记住几十年前只见一次的人,可以记得他微笑的神态,走路的姿势,还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甚至连他说话的声音都还在耳畔回旋。而有时候前一秒钟还在一起胡侃的朋友,转身就忘记了他的名和姓。而开启这种潜能的钥匙在自己手里————你想不想记住他?你有多想记住他?
周爸周妈在屡战屡败的情况下仍然士气高涨,不厌其烦的为宝贝女儿忙碌着寻觅乘龙快婿的事情。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女儿乖巧也听话,之所以多次相亲未果,那是高标准,严要求的表现,作为爸妈,应全力支持女儿对未来夫婿的选择,所以也就没向考公那样暴力镇压,这使得止言也大胆了不少,每次活动一完毕,二老追问进展的时候,她都以“没感觉”三个字打发了。
周止言对这一切逆来顺受着,个性温良的她逢约便赴。于是,在一个典型的南方六月天里,止言一身清凉装扮又一次在周末踏进了这间跟家一样熟悉的咖啡厅。
妈妈在电话里介绍说此人出身公务员世家,父母均在机关部门工作;与止言同龄,27岁的他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因为近年来频频立功,已经被任命为北川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是楚南市最年轻的副科级干部,而北川县公安局正局已经快60岁了,所以这位风华正茂的副局前程大好,着实一枚潜力无限的绩优股。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貌比潘安,帅的要命。
止言安安静静的在电话这头听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妈,您上次说的那长得跟王力宏似的男的,其实人家像的是王宝强”。
“周止言,你给我记住了,即便这次这个人长的像武大郎,你也得给我领回家感觉感觉,我和你爸再来决定有没有感觉。”周妈妈气得挂掉了电话。
止言意识到,这回真是把她爹妈惹急了,25岁以后,妈妈很长时间都没凶过了,好像更年期综合症都随着她考进环卫局而不治而愈了。
一个大约17,8岁的女服务生过来给她又添了一杯水,止言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坐了很久,喝了好几杯水了。她低头看了看表,已经3点20了,也就是说与双方约定的2点半快过了一个小时了。
止言掏出手机,预备给家里等的心焦的二老报备一声,表示这回是那位财大气粗的副局看不上她这环卫局的闲职人员。
“不好意思,我有事迟到了,请问你是周小姐吗?”
止言一直觉得时间其实是个很虚无缥缈的概念,在我们上学的时候,有的同学着急上厕所,他一定觉得此时枯燥无味的语文课好似人间炼狱,45分钟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之久。也有的同学文章正被老师当范文在班里念诵,同龄人羡慕的目光,老师的表扬让他仿佛置身人间天堂,相对于恼人的数学课,他怀疑语文课是不是被缩减了时长。相同的一分钟,有人过得像一小时,有人觉得如同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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