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痛苦的回忆
我十三岁上初中那年，爷爷八十七岁了，虽然眼不花耳不聋，但已是满脸沧桑，那时候我放学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爷爷的脸使劲搓揉，爷爷总笑着打我，含糊不清地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爷爷死了看你欺负谁。我总回答说：爷爷永远不死，我永远欺负爷爷。
一天下午，我在教室里上课，突然心神不宁，外面的天空也骤然转黑，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放学时，同学们的家长陆陆续续送来了雨伞，我站在教室门口翘首盼望，以前总会看到爷爷打着一把黄布大伞过来接我，可那天我等了好久也没见到爷爷。我没有再等下去，而是一头扎进雨里往家里奔去。
不详的感觉愈加强烈，我在雨中一边奔跑一边祈祷别出事，可等我快进庄的时候，就感到庄里阴云笼罩，周叔正骑车出去，看到我赶忙下车，递给我一把伞。
我问道：周叔，我爷爷呢？
周叔看了我一眼，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说：荣荣你别急啊，先跟我回去擦擦，看你浑身都湿透了。
我急道：周叔，我爷爷呢？
周叔说：你爷爷摔了，你爸妈送他去医院了。
我一听这话犹如五雷轰顶，扔了伞就往家里跑，家门虚掩着，里面冷冷清清。我急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叔跟了过来，把我抱起来，说道：你爷爷应该没事的，别急啊。
我哪里还能听得见他的劝告，趴在桌子上只知道哭。
哭了一会累了，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本来恍惚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爷爷回来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爷爷站在我旁边，一只手搭在我头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大喜道：爷爷，你没事啦？
爷爷笑道：我家乖孙哭啦？
我点点头，说道：嗯，我今天一天心神不宁，怕你出事，你没事就好了。
爷爷说：以后乖孙要听话，不要动不动就哭，爷爷老了，自然会有死的一天。
我说：爷爷才不死呢，爷爷死了我欺负谁。
说着我站起身来揉爷爷的脸。
爷爷笑咪咪地看着我，眼角竟然落下两行泪水。
我说：爷爷怎么啦？这么大了还哭，大不了我不欺负你了。
爷爷笑着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孝顺爸爸妈妈，想爷爷了爷爷就回来看你。
我点点头问道：爷爷要去哪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啸声，像风吹过峡谷，里面夹着一个恍恍惚惚的声音：时间到了，上路吧。
爷爷摸了摸我的脸，转身走出门去。
我大骇，惊叫道：爷爷！
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我还趴在桌上，周叔在一旁看着我，说：怎么，做噩梦啦？
我点点头。
周叔指着桌子上的一碗面条说：你婶刚给你煮的，赶快吃了吧。
我摇了摇头。
到了晚上十点多种，我听到外面的哭声，是妈妈，我赶忙跑了出去，看到个人拉着三轮车往这边走来，爸爸妈妈跟在后面哭着。我赶忙走过去一看，爷爷正躺在车上，盖着白布，身体早已冰凉。
我悲从心来，叫了一声爷爷便人事不省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躺在家里的床上，外面不少人进进出出，妈妈守在床边。
我问道：爷爷怎么突然就摔了？
妈妈说：你爷爷看到突然变天，想赶快喂完小羊去接你，可无巧不巧，小羊把食盆拱到了圈中间，你爷爷去够食盆，哪知道脚下一滑，羊圈的木桩顶坏了肝，送到医院说了几句话就不行了。
我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妈妈掏出一把花生放在床头，说：爷爷临终前留下的，让我对你说要坚强，记住你和爷爷的秘密。
秘密？我愣了一下，是了，是有个天大的秘密，只有我和爷爷知道。
爷爷，你的乖孙如今已经长大，你在那边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