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就这么在每个人的期盼中悄然而至。瑟瑟的寒风好像变得没有那么刺骨了，呵出来的气儿也没有那么一个具体的形状了，而小米也再不能用冬天犯困的说法来推脱宋涵的“早自习”了。
小米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算了下日子，今天是周五，又该找什么样的理由不去上那个只能念英语的早自习。
“叮铃铃叮铃铃···”
“范小米，你手机你手机···烦死了，每天早上都这样，还让人睡不睡觉昂···”小米对面的女生不耐烦的抱怨了两句，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喂···”小米打开手机，躲在被子里小声的接着电话。
“你还在床上呢？”宋涵的声音很有精神，周围还时不时的传来食堂大妈的吆喝声。
“我···我···我昨晚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今儿疼得不行了。”小米把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沉，一只手还配合的抚摸着肚子。
“昨晚我和你都在食堂吃的饭，我挺好的，你怎么就闹肚子了？”
“我···昨晚宿舍的不是买了辣鸡翅回来嘛，我嘴馋，就多吃了点···哎哟，不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昂，我又要去厕所了。”
“好吧，那你在宿舍多休息，多喝点水，实在不舒服告诉我，咱们去医院瞧瞧。”
“嗯嗯嗯，知道了，你先吃早饭吧，中午的时候再跟你联系。”
小米啪的一下合上电话，在被窝里吐了口气，还好宋涵没有识破，不然可怎么编下去。
可是，以宋涵的聪明，又怎么会没有看出小米的假话。宋涵不想拆穿她，因为宋涵知道，不会有人和自己一样，明白成功的重要性。
“吴小熙，你真不去上课？”金晶和敏儿坐在凳子上穿着鞋子。
“我不太舒服，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吴小熙把头缩在靠墙的位置，脸色也因为吃不下东西而变得惨白惨白。
“你呢，你也不去？”金晶把脸转向了正在刷牙的向紫薇。
紫薇望了眼蜷在被窝里的吴小熙，吞吐着牙膏沫子，对金晶说：
“我不想去，你们去吧，点到了再叫我。”
“知道了，那我们走了，你把吴小熙看着点，实在不行就去医院，有事打电话昂···走了，敏儿，你还干嘛呢。”金晶抱着书打开了门。
“来了来了，我拿牛奶呢···走了，拜拜。”敏儿顺手带上了门，宿舍顿时像死一般的安静。
“吴小熙。”向紫薇用水涮了涮口腔，清晰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嗯？”小熙还是没有回头。
“去买个验孕棒测测吧。”向紫薇继续接水洗脸，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吴小熙没有接话，而是紧盯着面前白色的墙壁，用手轻轻的捂着嘴。她看过姐姐怀孕时候的样子，辛苦的呕吐，吃不下东西。
“万一出事了，也别拖着，越早做掉越好。”向紫薇用冒着热气的毛巾擦着脸，她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吴小熙，依然像死一般的沉寂。
吴小熙的思绪已经飘在了窗外－－－她曾经想象过自己将来的孩子，一定和自己一样，大眼睛，白皮肤，对画画也充满着天赋。
“你要是想着现在从楼上跳下去我也不会拦你，不过你还是做掉了再跳，这样你死了也还是清白的。”紫薇不慌不忙的回到了房间里边，开始换衣服。
“那个东西···要去哪儿买？”吴小熙的思绪被紫薇拉了回来。
“起来吧，我陪你去。”
吴小熙试着把手探出被窝，觉着没那么冷，便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紫薇···”
“干嘛？”向紫薇回头看见披头散发的吴小熙，不禁吓了一跳。
“你说他会恨我吗？”吴小熙摸摸自己的肚子，她似乎已经认定了有一个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等待着绽放。
“你要是把他生下来，他就会恨你。”向紫薇的语气冷冷的，她突然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天，她也是这么问自己的。
吴小熙和紫薇都选了件单薄的衣服，两个人出门都被微冷的风吹得打哆嗦。紫薇拉着吴小熙，她怕面前的这个女人被风吹倒了，她曾经也多么渴望，当时自己的身边有一个人能牵着自己，让自己依靠。
“那。”药房的阿姨连看都没有看紫薇和小熙一眼就把验孕棒递给了她们。
“柜台结账，20块。”
小熙把自己的衣领捏的严严实实的，她怕风再灌了进来。
“你是要回宿舍，还是就在外边找个卫生间？”紫薇看了眼吴小熙，脸依旧是没有血色的。
“就那儿吧。”吴小熙望了眼对面干净亮堂的公共卫生间，她也不想再折腾，哆嗦着往街对面走去。
紫薇跟着过了马路，她没有进去，而是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蹲在街边抽了起来。
等到紫薇抽完了第二支烟的时候吴小熙还没从里头出来。紫薇灭了烟头，走了进去。
“吴小熙，你在里边没？”紫薇敲响了唯一一间锁着的门。
门被打开了，吴小熙的脸上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她没有说话，而是把手里的验孕棒递给了紫薇，自己走了出去。
紫薇看了一眼，赶忙抽出包里的卫生纸，裹了一圈跟着走了出去。
“你现在想怎么办？”紫薇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垃圾箱里，在水龙头下冲起了凉水。
“你不是说把他生下来他会恨我吗？”吴小熙站在街边，也不再捏着衣领，而是仍由风吹着，灌进自己的胸口，吹乱自己的头发。
“你不打算找那个男人？”紫薇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身影，那个曾经把有孕在身的她推倒在地的男人。
“不需要了。”吴小熙想着此刻的黄越此刻在部队受训的样子，要是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应该会立马退伍回来，陪着她，直到走完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市里有一家医院还不错，不是很贵，条件也好。”向紫薇又抽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需要多少钱？”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做掉之后需要好好养身体，不然以后会怀不上孩子。”
吴小熙盘算着自己的家当，加上外婆给的钱，估摸着也就还有1000多块。市里的医院收费不便宜，至少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这么多年都不敢轻易踏进医院的大门。
“钱不够我帮你想办法。”紫薇猛吸了一口。
“没事，我有。”吴小熙想到了林轩，他应该有足够的钱可以帮到自己。
经济学的课堂上林轩还是没有看见吴小熙的身影，他给吴小熙发了好几条短信她也都没有回复的意思。林轩猜测着，难道她是为了躲开自己才不出现的？林轩摸了摸自己的前额，突然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吴小熙草草的在小吃摊上喝了几口粥就和向紫薇回了宿舍。
“你们俩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敏儿和金晶已经在宿舍了。
“今天老师点名了没？”吴小熙没有说话，而是紫薇开了口。
“没，今天老师一进门就一口气讲到下课，连休息时间都没给我们，不知道她想干嘛。”敏儿很是不喜欢这个老师，她的压迫式教育让她无从适应。
“吴小熙，你怎么样，还好吧？”金晶看了眼吴小熙，气色要比昨天好得多。
“我没事，刚刚去吃了点东西。”吴小熙换了双拖鞋，把包里的手机摸出来看了看，林轩的5条短信。
“你不舒服吗？怎么两天没来上课？”
“你是因为那件事不想见我吗？”
“好歹，你回个话。”
“不然我收回我说的话，你别有压力。”
“吴小熙···”
吴小熙看着这些字突然觉得脑子一阵晕眩。
“我出去打个电话。”
吴小熙批了件厚衣裳，走到了公用阳台。
“喂，林轩，是我。”她先拨通了林轩的电话。
“你生病了吗？怎么没来上课？短信你也不回。”林轩的声音有点焦急。
“我睡过头了，没什么事。”吴小熙的声音蔫蔫的。
“你不是因为那天那个事情才不想来上课的吧···”林轩的声音变得很小。
“不是，你别想那么多。林轩，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吴小熙揉了揉鼻子。
“什么事？”
“我想找你借点钱。”
“你要多少？”林轩没有问原因，而是盘算着他自己手里有多少钱可以借给她。
“1000块。”吴小熙的心里打着鼓，她不是怕林轩不借，而是怕他问理由，她一时还真就没找着合适的理由搪塞。
“没问题，你多久要？”1000块对于林轩来说还不算个大数目。
“今晚你给我吧。”
“不然我打你卡上，你待会儿把卡号发给我。”
“好。”吴小熙没再说别的话，而是借口没洗漱便不再和林轩聊下去。
她心里一时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林轩所要的回报她永远也无法给他。
吴小熙没有回宿舍，而是拨通了黄越到北京时留下的部队电话。
“你好，这里是XX军团203队，请问找哪位？”
“你好，我想请问下黄越在吗？”吴小熙面对这么严肃的声音，自己也变得精神了起来。
“他是新兵吗？”
“是的。”
“新兵现在都在训练，你可以晚上再打来。”对方还是一副铿锵有力的回答。
“麻烦了。”吴小熙挂断了电话。
“程帆，是我。”吴小熙拿着电话出神了很久，想了想还是打给了程帆。
“我不是程帆，我是他室友，他刚刚出门的时候忘记拿电话了。”电话对面是一个爽朗的声音，略带东北味。
“他去哪儿了，多久回来？”吴小熙有点失望。
“他昂，说不定今晚不会回来了，哈哈哈···他和他小女朋友出去玩了，这样吧，我回头告诉他你来过电话了，你叫···傻猪吴？”电话那边的宿舍里还在为那句“今晚不会回来了”而继续发笑。
“傻猪吴？我叫吴小熙···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吧。”吴小熙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的，吴···小熙···回头给他说昂。”
小熙依然没有听到程帆的声音，她变得更加失望了。
阳台上的风很大，也总是把旁边晒着的棉花絮吹到吴小熙的脸上。
她拨弄着那些白色的灰尘，看着手里黑下去的屏幕，眼泪竟不自觉的涌到了眼眶里，嗓子也因为哽咽而变得十分难受。
原来世界上的事没有最坏，最坏的永远都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