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完哭笑不得,又懒得解释,到后来兴趣索然,索性回家。
王升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家门口,张阿姨跑过来开门,看到她一脸倦色,接过东西也不敢多问什么。
回房先把购物袋放进衣帽间,卧室里带着这个嵌入式的衣帽间,多年前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她为它的巨大空旷目瞪口呆,精致隔架在面前仿佛铺天盖地。自己的丈夫在身后笑着补充:“买吧,堆满它。”
那时的她心花怒放,感觉到了天堂,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好像一只鸟。但是现在,所有的隔架早已被放满,那些让每个女人双眼发亮、梦寐以求的东西,有很多甚至还挂着苍白的吊牌,零零落落,半掩在原封未动的包装袋中,像许多许多后台里**装扮妥当却从无机会粉墨登场的过气戏子,冷冷地嘲笑着她的凄凉。
还唱什么戏?衣锦夜行,深谷昙花,无人欣赏,再华丽的戏服又有什么意思?她也冷笑,手里还提着巨大的金色购物袋,她把它随意丢在地上,转头就离开。
散开头发进浴室冲澡,水花喷淋下来的时候,依依仿佛听见房里的电话铃声,响了一阵又停了。
懒得理,她继续,白腻的泡沫随着浴棉在身上四散晕开。手机音乐又响了,她仍旧无动于衷,在水柱下闭着眼睛慢慢仰起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水柱下久久没有动弹。
湿淋淋地踏出淋浴房,擦身的时候那铃声又起。正站在镜前涂抹润肤乳,依依这回终于看到镜中自己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惊讶之色。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牛振声个性稳妥。如果他料定她在家,两个电话没有拨通,下一个一定会拨给张阿姨,然后确定她究竟在做什么,何至于一个接一个,比热恋的时候还忙碌。但是这么晚了,打电话给她的除了他又还能是谁?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围着浴巾走到床边,她腾出一只手到手袋里摸电话,音乐连绵不断,被催得也有点儿急。一摸到手机,她便接通放到耳边,“怎么了?我刚才在洗澡。”
“依依,是我。”那头声音很低,入耳非常熟悉。岂止是熟悉,简直刻骨铭心。电话变得烫手,她手一抖,竟然没能拿稳,差点儿脱手而出。
回神镇定了一下,再开口她声音就冷淡很多,“怎么是你?什么事?”
“依依,我在老地方等你,你来吗?”是他。他一向不多话,惜字如金,短短几个字说得缓慢,听在耳里反而觉得艰涩冗长。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头背景里了无人声,他仿佛身处在一个空旷巨大的地方,隐约有唧唧虫鸣,反而显得电话里更加安静,就连隐约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很多倍。
老地方?算了吧,时过境迁,这世上哪有一个地方是永远不变的?
他不说话,她也没再开口。僵持了几秒钟,她手指一动,断然将通话切断了。
切断之后,她将手机扔到床上,想了想,又弯腰拿起来,用力按灭电源。
卧室里太安静了,她坐到床上之后,打开电视,让人声涌出来。
电视里在演千篇一律的肥皂剧,女主角刚被抛弃,站在大街上放声哭泣。
根本无动于衷,她睁着眼睛出神,过去许多许多的零碎片段纷繁错落。她想自己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所以最近才会胡思乱想,又被莫明其妙的事情所困扰。
早就放弃的男人,早已结束的感情……结婚那天不是都想好了吗?这一生尘埃落定,安逸富足。她已经选择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对她好。
哪个女人求的不是这些?只是有些人虚掷漫长青春,为了追求某些虚幻感觉,跌倒无数次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幸运的,想明白之后得偿所愿;不幸的,终生被自己耽误。
她不过是从一开始就坚定目标,又顺利完成了它,丝毫没有浪费时间,所以她是人人羡慕的好命女,谁不在背地里眼红她?
这些话在心里重复。
床头灯是复古造型的,边缘金色流苏叮当。奶白色的灯光,眼光所及处的一切精致舒适,每天锦衣玉食……她是从那个狗窝一般的地方挣扎出来的女孩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