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胤生龙活虎得跑回观景阁时,却发现四周已经一片死寂。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洞却不见顾平安和福伯的身影,再注意看时发现原来那对观景阁的瓦砾也不见了。
“这得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啊,顾平安不会死了吧!顾平安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给你收尸的。”
“你才死了呢,你个乌鸦嘴,”
宸胤脚下的大坑里伸出一只乌黑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宸胤的左脚。平日里总喜欢一身白衣打扮的顾平安此时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邋遢的黑乞丐。
“哎哟,这不是风流倜傥的顾大少吗,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福伯与那名符师正面交锋,怕殃及池鱼所以把我扔坑里了。”
“哈哈,你福伯倒是想得很周到,你确定他不会有危险吧?”
“一名被发现位置的符师对阵一名身经百战的军人,你说我该担心谁呢?”
“你福伯不是在雨天会有暗疾发作吗?”
“福伯的暗疾早已经痊愈之所以秘而不宣就是为了误导敌人,只是敌人可以知道福伯身有暗疾的消息,那也说明军部那边有了奸细。”顾平安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愤怒,这位仅次于荆楚太子的官二代愤怒了。
“唉,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什么奸细而是洗个热水澡,算了,你这估计一时半会也住不得人,你跟我回去吧!有了这个脂粉盒,相信青神也不会因为把衣服弄成这样而给我脸色看了。”
“你倒是对你家那个小侍女挺上心的啊!”
“那是,都是一家人嘛!”
“你不是怕那个又瘦又小的黑侍女吧?”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御下不力的人吗?”
“像!”
“滚!”
黑夜里两个泥人相互搀扶着像是在街道的尽头。
青神见到一身泥水混合物的宸胤第一反应是要把手中的灯笼甩到宸胤的脸上去,这可是青神缝缝补补好几个日夜的衣服啊,才给宸胤穿了一天就变成这般破烂模样。注意到宸胤身后还跟着同样狼狈的顾平安,青神终究还是顾念着宸胤的面子,温顺的像个刚入家门的小媳妇。
“你回来啦,我马上烧水给你洗澡!”青神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身便奔厨房而去。
“我说吧,我可是御下有道的,知道不?”
“你要真是御下有道的话,就不会一脸局促加讨好了。好啦,你家里的事我可不想知道,先让我洗个澡去。”顾平安扔下很想解释几句的宸胤,“对了,你们家澡放在哪?”
“除了那个门,左转。”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脂粉盒给青神,把那个绝对已经在生闷气的青神哄得眯着眼睛憨笑才是要紧的事。
“怎么了,生气了啊?”
“我生什么气啊,我一个被人买来买去的丫鬟有什么资格生主人的气,我是气我自己不争气,把自己的心血拿出来给别人作践。”
“这次真不怨我,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谁怨你了吗?我是在怨我自己,怨我自己行不行?”
眼看着小黑丫头泫然欲泣,宸胤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这个脂粉盒是给你的,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这个脂粉盒,差点被人放狗追上给活生生咬死了。”
“胡说,你跑得比狗快多了,怎么可能被狗追上?”
“你这是在夸我跑得快呢,还是在骂我像狗?”
“随便你怎么想,我才懒得管呢!”
“那就当你是夸我好了,哈哈,我家青神用了这世上最好的胭脂水粉一定会变得越来越水灵。”
“才不听你的花言巧语,”青神拾起一块干柴扔向宸胤,本以为宸胤可以躲过去却不想干柴直接砸在了宸胤的胸口上。前一秒还谈笑自若的宸胤顿时变得脸色苍白,青神吓得小黑脸泛白连忙扔下灶边的活计跑过来扶着宸胤。
“没事,没事,只是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都怪我,不该拿木柴打你。”
看着脸色苍白却强自打起精神的宸胤,刚刚止住眼泪的青神又开始哽咽起来。
“哎呀,才把你哄好的怎么又要哭了,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没用吗?”
“你有时候会不会后悔花那么多钱买了我这样一个不止不听话还喜欢生闷气的还有不漂亮的黑丫头?”
“有啊,”
“果然是这样,”青神失落地低下了头。
“我一直后悔没有早一点遇见你,没有早一点买下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宸胤摸着青神的额头,理了理青神额前的乱发。
“真的吗?”
“真的!”
“宸胤,我一定对你好一辈子,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恩恩,这才乖嘛!”
这样一片温馨的场景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喂,可不可以先给老子把水温升上去再互诉衷肠?”顾平安浑身就浑身一个大裤头,靠在门口说话的样子简直一副流氓相。
“你先好好等着,急什么急,有水给你洗澡就不错了。”
“诶,地上怎么这么多血?”
“那是老子吐出来的,你以为老子是铁打的啊,给人正面打出一记绝招还可以毫发无伤。”
宸胤之所以刚才要死撑着无非是担心叶连晋会在暗处窥视,也许稍稍示敌以弱就马上会被敌人吞噬。宸胤被伏藏印正中胸口,虽然有铸冶为宸胤打造的护心镜,但也够宸胤喝一壶的。叶连晋果然是真的变了很多,要是九年前的话宸胤甚至可以想象叶连晋在使出伏藏印之前一定会说,“宸胤,接我一招伏藏印。”然后再拉开架势打出这么一招。胸口依旧是火辣辣地灼烧感,伏藏印乃是道德观三印之一,乃是传说中可以伏魔除妖的至强印节。
青神看到吐血之后就一直低眉顺眼的扶着宸胤,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般管家婆的气势。宸胤暗自得意,看来今天的伤没有白受,刁蛮的小黑丫头活生生吓成了温顺的小绵羊。哎,本少侠果然是天生就有福星庇佑的人,受这么重的伤都可以变成好事。
顾平安很想说点什么表示感谢,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许以高官厚爵或是赠予神兵利器都显得太过苍白,宸胤一看就是个不羡王侯的惫懒性子,东洲的那些清流名士也不会让本就位高权重的父亲再“丰富党羽”,至于什么神兵利器,那把刀枪不入的雨伞就足够惊人更遑论宸胤那一直未曾拔出来的长剑。
“是不是在为难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哎呀,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请我吃饭喝酒就行了。”
“受这么重的伤还想着去喝酒,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青神不满地嘟囔着,却不敢像往常一样大声斥责。
“明天青神也去,我带你们去找这个脂粉盒的主人,请她教青神梳妆打扮,保证把青神收拾的像庙堂里的观音一样好看。”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怎么可以把我和观音相提并论呢?”青神羞赧地说道,只是一直低着的头不可能再低了。
“可是我觉得你们真的很像啊,她也就是比你白点而已。顾平安,你说是不是?”宸胤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拉来顾平安做自己的第一证人。
“是是是,你看人一向很准,绝对错不了的。”
翌日清晨,福伯找到了宸胤在巨澜城买下的小院子,身后跟着三百名披坚执锐的黑甲士兵。福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身后那名肥胖的骁骑将军不时用肥直到见了顾平安从小院子里走出来,虽然头发还有些散乱但硕的双手擦拭额前的汗水,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发声抱怨。
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放下一直绷紧的老脸。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的骁骑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名肥胖的骁骑将军姓张名象,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借着父辈的余荫攀上这个位置的纨绔子弟。纵情酒色疏于刀马是这类纨绔们最大的特色,福伯与张象的父亲有旧本该好好关照一下这个后辈,只是见了他这般奴颜媚骨的模样顿时失了兴致。
“少将军,我们该回东州了!今日起到抵京之前这两百五十名重甲刀兵和五十骑骑兵就是少将军的私兵了。”
“这样做合适吗?东州恐怕又会有人大作文章了。”
“少将军放心,这三百士兵不会算在您头上,您在巨澜城遇袭本就是属下失职,哪里敢再让您受到朝廷的苛责!属下已经安排好说辞,少将军安心回京便是。”
“那有劳张将军了。”
“少将军打算何时启程?”
“先缓几日再说吧,”顾平安笑着说道,丝毫没因为这位张将军风评不佳而对他施以颜色,“福伯,那名符师怎么样了?”
“重伤逃遁,可恨没有留下他身体的大件,只拿下了他的宠兽水葵。”
“水葵?”
“也是天生地长的灵物,若不是那符师最后利用这水葵殿后决计逃不了一死。”
“给宸胤吧,他有只小山魈也许这只水葵对他会有点用处。”
“属下,正是此意。上次宸胤身边的大汉就是那只山魈所化,若是吞噬了这头水葵,对那山魈也会是大有裨益。”
福伯提着已经晕死过去的水葵亲手把它交到宸胤手中,本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宸胤睡眼惺忪的样子,终究是打休了念头。果真是个闲散性子,若是进了朝堂估计也只能给大将军添麻烦。
众士兵依次退出脚步声整齐划一,三百士卒加上五十匹马竟不带起一点烟尘。军容肃穆,气势如虎,即便是不懂行军打仗的宸胤也知道这绝对是一支虎狼之师。荆楚最大的倚仗不是纵横千里一剑来去的武道纵使而是眼前这些血气旺盛悍不畏死的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