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左岩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二楼的东南角,这里的采光虽不是很好,但光线仍然可以照得进来,空气流通性也不错,其实是特别适合做卧室的。樱桃木饰面板,橙色肌理色漆,深色实木地板,蓝色灯带,床头正对的墙面有一幅少女捕蝶的油画,房间体现了一种简单雅致的清爽,同时也不乏灵性,总而言之,很合左岩的口味。鹅黄的薄被娇羞的舒展着腰肢,同色的枕头慵懒地靠在床头,此情此景,上了一宿夜班的左岩不禁有些瞌睡了,她换上了卧室的拖鞋,准备小憩一会儿。刚上床,就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她连忙起身,穿好拖鞋后,回应道:“请进!”
只见一个慈祥的大妈提着一个小茶壶走了进来,她恭恭敬敬地说:“护士小姐,方先生让我给您送茶来啦。”
左岩认出了这位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大妈,她连忙迎了上去,不安地说:“大娘,您这么大年纪啦,还劳烦您给我送茶,我自己来就可以啦!”
这位大妈笑啦,“护士小姐,您别客气,我姓夏,大家都叫我夏妈,我已经在方先生家帮佣5年啦,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左岩连忙接过茶壶,放到了落地飘窗前面的小茶几上,然后过去拉着夏妈的手,招呼夏妈去小茶几旁边的鹅黄小靠椅上坐坐,夏妈推脱不过,只好跟随左岩来到了飘窗前,圆形玻璃茶几两侧各放了一把精致的鹅黄小靠椅,两人坐下后,夏妈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紫砂小茶杯,从茶壶里给左岩倒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说:“护士小姐,这茶叫金骏眉,是一种极为珍贵的小种红茶,您尝一尝,方先生特意叫我给您泡的!”
“是吗,既然这么好的茶,夏大娘您一定也要品尝一下呀!”说着,左岩拿起茶壶给夏妈眼前的杯子也倒了一杯。
夏妈连忙站起身来,摆着手,忙乱地推辞道:“护士小姐,我不喝,我真不喝,这真是乱了规矩啦呀!”
左岩站起身把夏妈又按到椅子上,笑咪咪地说:“这都是什么年代啦,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我眼中,您就是我的长辈,我是方先生的护士,您是帮他打理家务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咱们都是靠劳动吃饭的呀!”夏妈羞涩地也就不好再推辞啦,两个人就边喝茶,边聊起来天来。
“夏大娘,方先生真是了不起呀,这么年轻就拥有这么豪华的别墅!”左岩发自心底地赞扬起子恒来。
“护士小姐,这别墅何止是豪华呀,它可是大有来头呀!”夏妈颇为神秘地说。
“有什么来头呀?”左岩好奇地问道,同时又给夏妈斟了一杯茶。
夏妈也少了刚才的拘谨,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你知道杜十娘吗?”
“当然知道啦,很多人都知道的,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美女杜十娘爱上薄幸的李甲,李甲却用白银一千两把她卖给了孙富。十娘伤心至极,怒沉百宝箱后,纵身跃入江水。”
“左小姐,你说得全对,但是你只知道前文,却不知道后事呀!”
左岩用力地摇摇头,心想这别墅跟杜十娘有什么关系呀,这真是哪跟哪呀,这夏妈不是喝茶喝糊涂了吧,心里这么想的,脸上也不好露出来吧,只好做出恭敬的表情耐心地等待夏妈往下说。
老人长出了一口气,娓娓道来,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光彩。
“十娘跳江后,并没有死,正好被回老家的柳遇春救了。”
“哦!杜十娘没死!柳遇春是干什么的呀?”左岩打小就爱听评书,听老太太刚讲了一个开头,就睡意全消了!
“柳遇春是李甲的好朋友,李甲和杜十娘的事,他一清二楚。为了求学,在京城国子监一呆就是三年呀,他时刻都思念着家乡的亲人!学成后,辞别了恩师和同窗们,连夜打好行李包,穿戴整齐,坐船回乡!一路上赶得紧打紧的,很是辛苦。一天中午,他简单地吃了点干粮后,就在船上打了一个小盹。迷迷糊糊中,看见江心有一个女子,含着眼泪,竟然朝他凌波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杜十娘。然后他就猛然惊醒了。柳遇春醒来后,对自己所做的梦感到很是奇怪。他觉得头晕乎乎的,就拿着铜盆去船头打点水,想洗把脸清醒清醒。手打了一下滑,铜盆就掉到水里去了,他连忙找渔人打捞。这一捞可救了急呀,渔人竟然打捞上来一个女子。凑到近前一看,原来竟是杜十娘,联想到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十娘有难,托梦让他施救呀。柳遇春稍微懂点医术,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就口对口地给十娘进行了人工呼吸,由于抢救得及时,十娘终于醒了过来,一见到柳遇春,扑到他怀里就痛哭起来,告诉他李甲薄幸之事,又赶紧让遇春找渔人打捞所扔的财物,经过很长时间的打捞,也只打捞上来一个小匣子,但是一打开这小匣子,可不得了,这小匣子放出万丈光芒,许多夜明珠、还有祖母绿、猫儿眼,还有一些柳遇春见也没见过的宝贝,全都是无价之宝呀。渔人为人很是敦厚,操着遇春家乡的口音,他重赏渔人之后,并包了一些金银细软,托他捎给家乡的双亲、兄弟姊妹!渔人发誓一定带到!然后他就带着十娘急急忙忙靠岸,重新租了一艘大船,掉转船头,东渡日本去了。”
“夏大娘,这个故事结局真的是很完美,但我不明白,这和子恒的别墅有什么关系吗?”
左岩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着左岩疑惑的表情,夏妈得意地笑了,她把杯子里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护士小姐,您别急,听我往下说。”
“先是江轮,又是海轮,十娘和柳遇春也不知道漂了多长时间,终于到达了一个小岛,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本。从此两个人隐姓埋名,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的普通人生活。两年后,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方子中,老俩口想让子孙后代永远记住他们是中国人。时间过得真快呀二十年转眼就过去了,他们全家早已融入了日本本土的生活,但是十娘和柳遇春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是中国人啊,他们在家里对子中进行的都是纯中国式的教育呀。子中不仅是个日本通,而且还是个中国通啊!十娘和柳遇春想家呀,时时刻刻都想着家乡的亲人啊,后来双双病倒,先后去世了。但是他们在离开人世前,给子中留下了同样的遗言:“叶落归根啊!希望有一天,子中能把他们夫妻二人的头发带回中国。”子中悲痛极了,心中牢牢记住了父母的遗言。说来也巧,在十娘和柳遇春夫妇去世两年后,中国发明了一个新玩意儿,叫————叫————“雕板印刷”,对,就是--雕板印刷,大明朝为了适应日本的需要,就派了一批善于雕版的中国工匠东渡日本,这批中国工匠的驻地正好离方子中家不远。由于方子中精通中日两国的语言和文化,于是就有人推荐他去工厂做了翻译。时间久了,子中与带队师傅的女儿日久生情,结了婚。又过了十几年,子中的岳丈得了急病,客死日本,临终前,也留下了将他的头发带回中国的遗言。又过了两年,机会来了,日本需要一个会中日两国语言的人带日本工匠去中国进行雕版技术的交流,方子中自然就成了最佳的人选,于是他带着父母与岳丈的遗训,携家眷和祖传的那个小匣子踏上了归国的行程……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别墅有什么关系呀?”左岩有些着急啦。
夏妈看到左岩这个样子,慈爱地笑了,:“傻孩子,方先生是柳遇春第四十八代后人啦,别说这样一个别墅,只要他愿意买,十个他也买得起呀!”
说着夏妈就站起身来,边说边往外走:“护士小姐,谢谢您请我喝茶,现在我该去做饭了,您休息一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您!”
左岩也赶快站了起来,送夏妈到门口,路过那幅油画时,随意地问了一句:“那幅油画是谁画的呀,画得真好!”
“是少爷给小姐画的!”
“难道方先生还有妹妹?”
“有啊!”
“那么怎么不见她啊?”
“她去年就搬出去住啦!”
“她是不是叫小曼呀?”左岩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夏妈惊讶地问道。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左岩想起那天的情形,脸有些发烫,讪讪地回答道。
夏妈摇摇头,叮嘱道:“方先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她的。”
然后又用奇怪的表情看了看那幅油画,嘴里不住地喃喃道:“冤孽啊。”
就转身离开,到楼下做饭去了。
左岩躺在床上睡不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幅油画,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上来讲,她都不得不承认:画上的那个女孩实在是太漂亮了,不——,用漂亮来形容她,是不确切的,应该是“美丽!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其实她本人比画上还要美丽,有一种——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味儿!她其实是见过她的:子恒手术完,立即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当时她就注意到: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在ICU门前徘徊。说实话,第一次见到她,左岩心里就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可笑的念头:如果自己是男儿身,一定要拼了命地去追求她!可是自己作为一位女性,她却惆怅得要死:“老天怎么这么偏心呀,把她创造得如此美好。”一想到自己的样子,她就不由自主地痛恨起眼前的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女人的嫉妒太可怕了!她与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可是她就是不可遏制地痛恨着她:她怎么能长成白玉似的肌肤呢,怎么会有那么黑的、就象墨染似的乌发呢、原来人的眉毛真得可以长成新月状啊,人的眼睛怎么能纯净的象清水啊,高高的、挺挺的、还带点圆嘟嘟感觉的鼻子,这明明是芭比娃娃的鼻子呀,嘴唇没涂唇彩,为什么还会那么红彤彤的、不仅红彤彤,还水润润的!
“我勒个去!”她被刺激得发疯了,虽然女孩朝她一直谦逊地笑着,但她却感到她是想向她炫耀她“扇贝般的牙齿”!啊,她就是艳阳,她就是月光,那她在她面前又算个什么东东呢!她暴怒了,她决定要向她发起攻击。她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高调地呵斥着她,还没等女孩开口说话,她就连珠炮似发了一阵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的恶语,把女孩轰走了!……
当方子恒转到606号豪华病房的时候,女孩连病房都靠近不了,只得在护理站前徘徊,阿琴和小丽都很同情这个女孩,替她向左岩求情:护士长,那个女孩挺可怜的,每天都在这儿守着,她就是想看看606号病房的病人!”
“606号的病人病情非常特殊,情绪不能受到任何波动,那女的一看就是个红颜祸水。”阿琴和小丽奇怪地看着她们的护士长,也没再说什么,就各忙各的去了!再后来,那个女孩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左岩越想心里越烦躁,心里涌上无数个问号,子恒在她面前为什么从来也没有提起过他有个妹妹呀?如果真是他的妹妹,他那天的行为又该作何解释呢?到底是药的作用,还是他灵魂深处就隐藏着这种不堪的想法呢?她越想越害怕,回想起子恒动情地呼唤的名字,她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呀?难道方小曼不是她的亲妹妹!正想着,手机备忘录的铃声响了起来,这是提醒左岩该给方子恒喂药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从携带的保险箱中拿出两袋猫血浆,将其迅速加热,放入保温桶中;又拿起一个药瓶看了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一个药丸,装进了口袋里。将保险箱锁好后,她拿起保温桶打开房门,径直找方子恒去了。她刚才听夏妈说,方子恒在二楼的书房里会客,估计这会儿客人也该走了。她把二楼的房间挨个儿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子恒的踪影,正灰心丧气之时,看见二楼东南角的一扇房门虚掩着,她大步流星地就奔了过去,推开房门一看,子恒的头靠在逍遥椅上,全身淋浴在阳光中,对于她的到来,似乎没有反映,看来是睡着了。左岩觉得阳光太过于强烈了,这样会不利于他眼睛的恢复,她迅速把书房门锁好后,轻轻地走到窗前,轻轻地拉上了纱帘。她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这个不知不觉已经让她爱得无法自拔的男人,抛开他挺拔的身材、乌黑的头发、高挺的鼻梁不谈,光是那对饱含深情的月牙儿似的双眸就足以令她流连一生了。正出神间,手机备忘录的铃声又响了起来,左岩赶紧把保温桶放在了桌子上,手忙脚乱地摁掉手机铃声,可是还是把子恒弄醒了。
原来柳清河和MRHAND走后,方子恒感到有些疲惫,他把头靠在逍遥椅上,闭目养起神来。不大一会儿功夫,隐隐约约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他骑着自行车顺着哭声就寻了过去,前面是一座废弃了很久的小基督教堂。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这个婴儿的啼哭声非常清脆嘹亮,所以他基本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声音的发源地。他在教堂的门后边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储物箱,哭声就是从那个储物箱里传出来的。子恒朝储物箱里一看,他的视线再也挪不开了:这是多么楚楚动人的一张小脸啊----乌溜溜的黑眼珠可怜巴巴地凝视着他,眼泪就跟雨滴似的一直下着,双手呈握拳状,小胳膊不安分地拼命向上作伸举状,小嘴大大地张着,红润润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好象在埋怨少年怎么还不去抱她呀。小家伙躺在一个粉红色、带KITTY猫图案的睡袋里,旁边放着两罐奶粉,两个奶瓶,两个围衣,还有两大包尿不湿,尿不湿底下压着一封信。别看子恒才十二岁,可是文学功底深厚的呢。他打开信一看,字迹很是清秀,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女性。大意是:“妈妈身陷囹圄,不能自主,不得已出此下策,希望好心人能够收留宝宝。如妈妈能侥幸躲过此劫,定当天涯海角寻找宝宝,对收留宝宝之人必会报答。落款是一个大拇指形状的血印子。”子恒毕竟还小,一看信的内容,就知道这小家伙的身世可不简单,心里就有些害怕了,而且感觉这好像是电视剧中才能有的剧情,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这小家伙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粉嫩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哭得声音比先前更加的嘹亮,那对灵动的黑眼珠瞪得大大的,好象在呐喊:“千万别丢下我,千万别……”少年的心被彻底绞乱了,前思后想了半天,实在是割舍不下!干脆把心一横,也不管父母是否责怪了,伸出手就想抱起来这个婴儿,可是别忘了,子恒那时只是一个12岁的少年,他哪里会抱呀,于是不停地绕着储物箱焦躁地转圈圈,转了好长时间,也不知从何下手,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心一横,眼一闭,就把睡袋从储物箱里提溜了出来,突然哭声就停止了,少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小婴儿被自己提溜得出现问题了,于是连忙把眼睁开,一看,可就气不打一处来啦:那个小家伙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嘴角上扬,脸上堆满了笑意,似乎在笑话子恒。少年脸羞得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婴儿笨笨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储物箱旁边。把储物箱稍加整理后,盖好,放到了自行车的座位后架上,夹好;然后又把婴儿袋提溜起来,竖地放进了车筐中,然后左手扶着车筐里的婴儿,右手扶着车把、忐忑不安地骑车回家去了……浑浑沌沌中,婴儿的啼哭声转变成了手机的铃声。他努力睁地开眼睛,依稀看见左岩慌里慌张地站在面前,于是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你怎么能偷看我睡觉呀!”左岩脸涨得通红,急忙辩解道:“你睡觉有什么好看的呀!我是过来给你喂药的,看到你睡着,不忍心叫醒你!”
看到左岩急得胸脯一耸一耸的,子恒很开心,他站起身来,把纱帘拉开,让阳光尽情地倾泻到屋子里来,他对着窗口做了两下伸展运动,然后扭过头来看着左岩,脸上带着坏坏的笑,“看把你急的,清者自清,又没有哪条法令规定,不允许偷看别人睡觉呀!”
左岩红着脸说:“我说不过你,赶快吃药吧!”说着赶紧就把保温桶盖打开了,顿时一股子血腥味充满了整个房间。子恒赶快把窗户打开,尽管如此,味道还是很浓,他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说:“能不能不喝呀?”
“不行!”左岩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给我吃块上次的糖,总行吧?”子恒带着央求的口吻。
“那是药--不是糖,绝对--是不能多吃的,会--上瘾的!”左岩有些迟疑地答道。
“那我是绝对喝不下去的!”子恒开始耍赖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气就喝掉了,你怎么这么娘呀!”
“我喝不下去,我不喝!”
“我宁愿你说我很娘,我也不愿意痛苦!”子恒补充道。
“我怕你到时候会怨我的!”左岩嗫嚅道。她心里又何尝不是渴望子恒喝药后对她的温柔呢!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左岩不得已,从兜里掏出那块糖,剥开糖纸,放到了子恒的鼻子跟前,子恒贪婪地嗅了起来,又寻找到了那种清凉极的感觉,他拿起勺子,三下五除二地就把猫血浆喝完了,赶紧又把糖夺过来放进了嘴里!那种爽上天的奇怪感觉又回来了,迷迷糊糊中,小曼向他走来,眼睛笑得弯弯的,象个月牙儿,他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