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平原一如平常的安静,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咆哮和飞禽的尖鸣。
天边巨大的红日前有几个黑点,来回逡巡,瞬间千里。
一条水蛇扭动着柔软的身体,在水面上荡起细碎的波纹。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出去,在经过一截伸出水面芦苇杆儿时被分成两半。
芦苇杆儿正伸进藏身沼泽水底的苏迪嘴里,水质混浊发黑的深水沼泽掩蔽了苏迪的气息,使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风骑士的巡察,直到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他浮出水面,拖着泡的发虚的身体急行赶路。
经过四天的昼伏夜行,他终于穿越南北横贯两千多里的沼泽平原到达一个叫羊城的小型城市。
为了谨慎起见,他在城外观察很久,待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才向城门走去。
羊城只有城门附近的城墙才勉强显得完整无缺,其他部分则由于长年和平,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被人疏于维修而有些残垣断壁,从城头坚固的碉楼和残缺的城墙上裸露出的巨石可以想象到它当年的威风。
城门口的墙角下蹲着两个都有些上了年纪的守卫,暖哄哄的太阳晒在他们的身上,使他们懒洋洋地打着瞌睡。其中一个守卫嘴角上挂着一串长长的涎水,涎水淌到他有些花白的长胡须上,迎着太阳亮晶晶地闪光。他闭着眼睛,显然已经睡着,原来蹲着的身子已慢慢滑坐地上,背靠城墙,舒服地睡着。
另一个守卫眯着眼睛打盹儿,脑袋不时下栽,头盔不伦不类地斜歪在光秃秃的脑壳上。一个人影闪过他半闭着的眼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这个人瞧去,只见这人衣衫褴褛,腰间挎着一柄六尺来长的巨剑,肩上缚着一只狰狞地重型弩,几支装在箭筒里的弩箭锋利的棱角闪着冷光。他心中一惊,刚才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伸出抄在怀里的手,捅了捅身旁睡态正酣的长须守卫。
长须守卫扭动几下身体,没有理会,秃头守卫又捅了捅他,长须守卫猛地睁眼瞪着秃头守卫,有些恼怒地吼道:“老鬼,你还让我睡个回笼觉不。”
秃头守卫朝走向城门的苏迪努努嘴,长须守卫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也不禁一愣。看到长须守卫的表情,秃头守卫小声嘀咕道:“要不是这个人装束古怪,我才懒得扰乱你的好梦。”
长须守卫打量起苏迪来,神情一凝,起身向苏迪微微拱手,盘问道:“不知这位小爷来自哪里,到羊城来干什么?”虽然苏迪的衣衫褴褛,但他的问话仍是谦卑有礼。他从苏迪身上看到远超他年龄的沉稳从容,更重要的是苏迪背着一百多斤的重型弩还能够行走自如,就凭这点,眼前这人也非同寻常,他在这个门口阅人无数,他相信自己的眼力。
苏迪停下脚,目光在他脸上绕了几绕,也拱手道:“我来自凌天城,前来拜访城主大人。”
长须守卫口气愈加恭敬,呵呵笑道:“凌天城离这儿可不近啊,能一个人走过死亡沼泽可真不容易。”
苏迪笑了笑,他听出了长须守卫口气中的怀疑,也不以为意,从腰间的钱袋里取出两枚金币抛向两名守卫。在他十岁以前,他就懂得怎样应付那些用恭敬的口吻对他说话的人。
金币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两名守卫手里,长须守卫急忙把金币塞进怀里,咧开嘴有些谄笑,一枚金币可相当于他一个月的薪水。
苏迪阔绰的出手使他不敢怠慢,他欠身道:“少爷真是慷慨大方,在羊城若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尽管向我哥两儿开口。”
苏迪问了问城主府的位置,就向城里走去。没走多远,又踅转回来问道:“不知城里有没有盎格鲁家族经营的产业。”
他本没抱多大希望,因为盎格鲁家族商业网虽然覆盖整个帝国,但并不是每个商业点都由盎格鲁家族直接经营。
没想到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秃头守卫道:“羊城里倒是没有,不过羊城东南方向的狼牙城里最大的赌场天龙赌城据说是盎格鲁家族的产业。我年轻的时候曾在里面耍过几次,要说天龙赌城,那可叫一个气派,狼牙城里的建筑除了圣殿的塔楼就属它最高,赌城里更是装潢的金碧辉煌,墙壁表面贴着金光闪闪的金箔,地上铺着从拜月帝国进口来的织锦地毯...”
秃头守卫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话已经离题万里,仍极尽夸张地渲染天龙赌城。他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长须守卫,见到长须守卫脸上难以掩饰的惊讶,更加得意地滔滔不绝,秃头守卫分明是有意向长须守卫炫耀。
苏迪心头有些好笑,没有理会,转身向城里走去。
羊城里十有八九是牧羊户,凭借地理之便,城外沼泽平原上肥美的天然草场造就了一个闻名方圆百里的羊城。
街道两边大多是以羊为主题的肉铺,餐馆,服装店,看起来颇有地方特色。
苏迪捡了一间干净的羊肉馆,要了三斤烤羊肉和一斤大饼,便狼吞虎咽起来。
在沼泽平原上逃亡的日子,他吃尽了饥饿的苦头。白天他全身浸泡在酸臭的水里不敢露头,到了晚上赶路时才有机会寻找一些食物,但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不敢生火整治,只有咀嚼野草的根茎聊以充饥。有时甚至顾不得生肉的血腥恶心,像野人一样茹毛饮血。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食量,当他吃饱时,桌上的食物还剩余大半。结了帐,把剩余打包的食物装进怀里,出店后,径自朝城主府走去。
他心里盘算,若是把兽族入侵的消息告知羊城城主,也免得羊城遭遇兽族的突然袭击而毫无防备。但结果令他懊恼沮丧,一个平民根本没有见到城主的机会,也终于明白基里奥为何一定要把消息尽快带回帝都。经此挫折,他认为就算能够见到羊城城主,羊城城主也未必相信,自己亲身看见兽族的狼骑士和风骑士,并遭到他们的袭击,仍觉得做梦一样,何况别人呢。
他突然发觉自己肩负责任的重大,也体会到基里奥当时为何要日夜不停地赶往帝都。不论兽族入侵的消息早一天传到帝都是否能够影响战争的胜利,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消息早一天传到帝都就会有无数的生命得此而救。他才松弛的精神又再度绷紧,在城里买了一张地图,便急匆匆离城而去。
苏迪赶黑进了狼牙城,就径直奔向天龙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