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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守】葡萄树下的守候

伊薇走后,樊尚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百年葡萄藤下等待。每天傍晚时分都会在那里等着。伊薇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又掺杂着一丝伤感的响在耳边“我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就会早点回来的”。樊尚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在葡萄园守候着,他每天带着期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归,人也消瘦很多,性情更是变得孤僻、忧郁。

日子一久,樊尚的父亲奥克塔夫(Octave)也留意到了儿子期望又失望的神情,从中也看出端倪。此时正是新酒开窖出售的时候,于是奥克塔夫和樊尚的母亲艾米丽(Emilie)商量着,在庄园准备筹备举办一场品酒会,将会邀请葡萄酒各界的名流前来品尝各种新酒。在这次品酒会上,会特别介绍几款等级高的葡萄酒。这几款葡萄酒在酒窖中的橡木桶里陈酿了近18个月,橡木桶的香气与葡萄酒的花香果香已融为一体,酿造出口感更复杂,层次更丰富的上好美酒。

奥克塔夫特别让樊尚品尝了各个等级的葡萄酒,虽然樊尚以前也会在这种场合品尝到父亲酿造的葡萄酒,但每次他都没放在心上,蜻蜓点水一般,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奥克塔夫也没有严加要求。这次,父亲奥克塔夫给樊尚下达了任务。

“这次举办品酒会,离举行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将会有很多重要的来宾,你作为庄园的主人之一也要尽自己的努力为这次品酒会添彩。所以,我现在给你八款新酒,你要在展出时给大家分享你的体验和感受!展出的这八款葡萄酒酒中用的我们庄园里的哪种葡萄?酒里面有什么香气?有没有用橡木桶陈酿?如果有,那么陈酿橡木桶有多长时间?这些你要自己去品尝去研究!”奥克塔夫严肃的提出了要求。

“嗯。可是万一我分享错了怎么办?”樊尚不无担忧的问道。

“只要你用心去了解,结果不重要!用不用心,品尝葡萄酒是骗不了人的。”奥克塔夫鼓励着樊尚,“对自己要有信心,儿子!,这一个月的时间,葡萄园和酒窖,你可以随时进出,但你不能拿着这几款酒去问任何人,只能自己去琢磨。家里的葡萄酒藏书,你可以随便翻阅。”

“好,我尽力!”樊尚应承下来,他知道此刻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父亲的决定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这几年来他也是一路抗争走过来的,每次都是失败告终。所以这次就乖乖听话就是,反正现在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跟父亲较劲儿了。

奥克塔夫看到儿子没有反抗辩驳,反而更加担心,现在的办法只能试试靠转移他的视线来改变他目前的状态了吧。

樊尚一如既往的守候在葡萄园,而且这次一坐就是一天。现在他不会坐在百年老树下发呆,而且带着家里的葡萄酒藏书而来。自己从小在葡萄园长大,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多少还是有些品酒的常识。葡萄园种植的葡萄品种自己也有所了解的,每当葡萄熟了的时候,也会偷尝一下,虽然酿酒的葡萄不像水果葡萄那般水灵甜美,但甜度和香气还是非常浓郁的。只要查阅一下这些葡萄品种酿造后可能会有什么香气或复杂的口感,各品种之间多少的比例搭配更容易酿出美酒,这些经验,家里的藏书多少还是会有些记录的。自己对应这些酒再品一品,估计一个月品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樊尚日复一日的在葡萄园、酒窖和书中寻找着他想要的答案,视线的确转移了一部分,只是每当约定的时辰一到,自己还是会陷入期盼,与而后的失望之中。但他的气色与神态已经好了很多。了解葡萄酒知识越多,越觉得上瘾,越觉得不足。于是,他开始研究酒在酿造过程中的各个环节。他有时会请教家里的工人,有时会问父亲,关于酿酒,关于葡萄酒发展的历史,但对于这几款酒,他信守承诺,只字未提。眼看就到了品酒会的时间,父亲看着儿子的变化,心中满是慰藉。他没有看错儿子在葡萄酒方面的天赋,或许那个女孩的出现,反倒是成全了儿子在葡萄酒领域的发展。看来也不是坏事。不如就借此将樊尚带进葡萄酒的世界来吧!

转眼品酒会来到。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樊尚带着这八款酒中最爱的那支,来到了葡萄园。这八款酒自己无数次品尝,光酒不止喝了多少瓶了,但每次最中意的都只是这一款。所以特地将这款酒带到葡萄园来与“薇薇”分享。

“薇薇你知道吗?这款酒,就是记录了我们在一起五年的时光。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早点回来!记得我在这里等你……”樊尚说完就离开了葡萄园,回到庄园的品酒会会场。

樊尚也以一身礼服打扮入场。

品酒会照例由父亲奥克塔夫开场致辞欢迎嘉宾。这次果然到场嘉宾与以往不同,很多生面孔,但他在藏书中都已有所了解,这些人不乏葡萄酒界知名的品酒师、评论家、收藏家。

“有这些厉害的大人物来,父亲还要我分享这几款酒做什么呢?真是不解。”樊尚自言自语,恰巧被来找他的父亲奥克塔夫听到。

“我让你去研究这几款酒,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让你进入葡萄酒的世界,让你品评这几款酒,也是让你先研究一下,待会你看看自己和这些知名的人物对葡萄酒的品鉴有多大的差距?”

“这差距不是很明显的么?”樊尚说道。

“不见得!我相信我的儿子!”奥克塔夫笑着拍了拍樊尚的肩膀。

品酒会开始,一些普通的餐酒,大众口感,酿造工艺也相对简单,就略过不计。这次重点展示的十款葡萄酒已经摆在了重要的位置。

“再次感谢各位朋友远道而来,因此我拿出了庄园里首推的十款葡萄酒作为对大家的欢迎和感激,尽情品阅吧!不过稍后会有个特别的游戏,希望大家踊跃参与!奖品丰厚哦,当然奖品一定是大家会喜欢的,我收藏的82年的“麦德佳蕾”葡萄酒一支!”

“哇塞,这游戏是什么啊?庄主都出了血本啊!”众宾客纷纷猜测。

“先留个悬念吧!各位先品尝葡萄酒吧!稍后私下里把品尝的体验和建议告诉我噢,我吸取各位的体验,以后才可以酿造更好的葡萄酒献给各位!”奥克塔夫深鞠一躬。

“好!支持庄主,我们期待好酒!”台下一致支持!

奥克塔夫静静的走到台下,宾客也都遵守着品酒的礼节,各自安静的品尝杯中的酒。奥克塔夫与宾客逐一打过招呼,一边轻声聊着,一边品着酒,身边还有个身着侍酒服的男孩,这男孩年约十七八岁,身高已有170m。五官轮廓明了,深眼窝,眼窝嵌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像煜煜发光的蓝宝石。仔细一看这男孩正是庄园之子樊尚。樊尚一边为宾客斟酒,一边听取各位品酒师的品评,其中的确有不少高见,赞叹自己的眼界与认识也顿时开阔不少。

奥克塔夫几乎走过了全场,与每位大有来头的人物几乎都交谈过,一起品用了美酒佳酿,当然更是得到了无数好的品评,以及未来酿造更好的葡萄酒的发展方向与建议。

奥克塔夫走上台,拿起麦克顿了顿说道,“游戏接近尾声,现在我们来颁奖。”

“游戏没开始,怎么就接近尾声了呢?”众宾客疑惑不解。

“刚才,我在与每位宾客畅谈时,游戏就已开始。现在我们来揭晓游戏的答案。”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只见舞台走上了一位少年,这少年就是刚才在庄主身边侍酒的男孩。现在已换上一身正式的礼服。

“这位是你们刚才见到的侍酒男孩,我的儿子樊尚。现在由他揭晓收藏酒的归属者!这结果我也不知道,由他做决定,我们一起期待吧!”

“这虽然是个游戏,但由一个孩子来评定,这也太不专业了吧?!”宾客中有一些不满的人士。

奥克塔夫也听到了这些不认同的声音,笑了笑,接着说道,“而后请大家给个薄面听一下他的品酒体验。他接触葡萄酒不多,也是最近一个月才去了解的,如果有说得不好的地方,还望大家海涵!当作是带他进入葡萄酒世界的第一步吧。”说完看向儿子樊尚,点头示意颁奖开始。

“这瓶82年老酒的获得者——Jeremy杰瑞米!,请上台领奖!”樊尚宣布道。

“这么冷门的人物!果然让人大失所望!”台下一角,站着的两个宾客,一位是著名的收藏家,一位是著名的葡萄酒专栏记者。说此话的正是专栏记者,他曾期待会是一个著名的人物获得,自己的这期主题报道的宣传也不用耗费那么多人力财力。沟通起来,也总要比这个生面孔要好的多。他接着说道“小孩子果然不行,大众的眼光才是雪亮的……”

“这孩子这样选,没有随大众的眼光,没有选最出名的人物,至少他是有勇气的,我相信有他的理由,我们稍后听他分析一下再看吧!”收藏家听着这名记者的话,斜睨着打断记者后面的话,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等着瞧吧!”记者冷冷的撂出了这句。

台下各怀心思,台上已颁完大奖。

“请说一下您的理由吧,樊尚先生!”台下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个理由,众人附和赞同。

“好吧!”樊尚爽快的答应了,接着说道,“我的身份只是庄主的儿子,对葡萄酒一无所知,但一个月前,为了这次品酒会,父亲让我对这几款新酒,做些研究,品鉴的事宜。现在,我就来分享一下我对这几款酒的体验吧,然后大家就能明白我为何将奖品颁给Jeremy杰瑞米了。”

“刚刚在侍酒的全程,我听到了每位嘉宾的点评,这十款酒中有两款,是我一个月前没有品过的。品酒开始前在后台临时品尝了一下。结果我发现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我已清楚的知道这两款酒的基本情况了。这大概也是老父亲栽培我的用意。但这十款酒中最让我印象深刻和喜爱的只有两款,但这两款并不是各位嘉宾口中一致称赞的那几款口感或清新畅爽或醇厚甜美或细腻均衡的感受。大家品评中各有高见,让我大开眼界,感官也开阔敏锐了不少,对葡萄酒的品酒也从中有所领教,首先感谢大家不吝赐教!

但父亲让我来选择获奖人,那我就会按我的心意来决定。我最喜欢的这两款,一款是我之前品尝过多次的八款之一的,一款是今天临时品尝两款之中的一款。于是,我把这两款各起了充分表达这两款酒内涵的名字,这款叫“时光”,这款叫“守候”。樊尚左手边的葡萄酒,又指了指右手边的葡萄酒。“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这两款酒的原因,其他的酒什么都好,臻于完美,我就不再赘述。我选的这两款酒单纯在口感上反而不及其他。《时光》这款,口感舒畅清爽,但层次和结构稍显单薄不足,这可能是众多嘉宾将其排在末尾的原因。《守候》这款结构复杂,层次丰富余味悠远绵延,可算得上是上等的好酒,但单宁稍过,口感余味略偏苦涩,而且是苦涩持久,这也是其排位下降至后几名的原因。单从这酒的酿造和口感,来说,这两款都不值得将其重点介绍。但我想说的是,正如我起的这酒的名字,这两款酒却包含了其他的含义,老父亲不曾亲口告诉我任何道理,却将他的心意深藏在这酒中,若不是这次品酒会,我也不会懂得父亲的这份心意。这个‘时光’正像是我这五年来的快乐时光,单纯而快乐,直率而真诚,但这份快乐却不够持久厚重。我相信这也是父亲借着酒告诉我的道理,快乐简单,但不一定持久,只要用心去珍惜就足够了。这款‘守候’就像我最近的状态,一直在守候着,等待着一个人,守候的滋味五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耐得住细细品味,但最后的余味只有苦涩,等待的苦涩,持久绵延……我想这款酒不只是父亲体谅我最近的心情而酿造,因为这款酒在我守候这个人之前就已酿造产生的,那么父亲这款‘守候’意在何处?我想我知道了!父亲和母亲一样,每天在守候着我,父亲从我三两岁的听话懂事,到十来岁开始的叛逆抗争,这些年来,父亲更是在坚定的守候着我,守候着他的儿子何时成长,兑变!我想我了解父亲了,懂得父亲对我的爱了……”樊尚说到此处,咽喉有些堵,声音开始哽咽,台下众人为之动容,更有人感动得老泪纵横,那人正是樊尚的父亲奥克塔夫。奥克塔夫此刻为儿子骄傲,更为儿子体谅和理解他的心意而感动。

樊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话说回来,我为何要将奖项颁给这位大家尚不熟识的年轻品酒师?理由就是他同样也品出这其中的奥秘了。只是各自的故事不同而已。说到此处,我是个外行,我说说我的看法。我想我对‘品酒’也重新有了理解。品酒,不是为了酒本身的均衡完美,也不是为了给某款珍品佳酿贴上价值不菲的标签,而是品尝出葡萄酒酿造背后的故事和涵义,更重要的是这款酒引发品酒的人(包括最终消费者)产生的情感共鸣更为重要!适合自己的才是最珍贵的。”

台下鸦雀无声,仿若掉入沉寂的黑夜一般,良久,响起跌宕起伏的掌声。

“不说他对葡萄酒品鉴的专业与否,单从这口才也确实了得!将自己的观点和理由,讲的头头是道、层层深入,不得不让人信服。而且这孩子能体会到父亲的心意,这更是难得!他的体验与感受,已经超越了这款82年老酒的价值!庄主的一番苦心值得了。”刚才那位著名的收藏家由衷的称赞道。之前对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很是不屑的记者,也不得不鼓掌称赞,值得这位记者开心的是他知道自己将会有一篇更好的报道轰动业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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