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考试又到了,车队的事暂且搁置了起来。我开始临阵抱佛脚,天天熬到半夜,妈担心我会上火,天天煮绿豆汤给我喝。
考历史的那天,正好是班任监考。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感到肚子特别不舒服,估计是要拉肚子了。于是我申请去厕所,不想班任果断的拒绝了,除非我交卷,不然休想踏出考场一步。我忍着疼痛,额头密密麻麻的出了一排汗,啪啪的顺着脸颊往下掉。终于忍无可忍,我放下卷子就跑了出去。解决完事后,当然是不能回教室继续答卷了,我就站在墙荫处等考试结束后取东西。就在这时,我看见雯雯不紧不慢的朝厕所走去,最可笑的是她竟然可以回教室继续作答。瞬间我仿佛听到我的尊严咣当掉地的声音,心口寒冷如冰窖一般。
暑假开始了,西木安排了数学补习,我继续筹划车队的事情。阳乾要去旅游,荣希在她家衣服店帮忙,小贝去远方亲戚家玩,漫琦说要养她的小猫,就剩我、金柯、木龙还有大田了。白天的气温三十多度,阳光射哪都晃人眼,只有到了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才能出来晃荡。我们几个骑着车,在一个个巷子中穿梭,骑累了就找个地方坐着,偶尔也会玩玩踩格子什么的。
隔几天,西木就会来找我,一般我俩都会冒着酷暑,踏着滚烫的柏油马路,从牛奶厂西街,一直走到东街。然后找个树荫,他一气买好几根伊利二代雪糕,巧克力味的,五毛钱一根。
一个暑假,晃晃悠悠的就这么过去了。
开学的第一天,班任大声宣布成绩,西木考了三十多名,我四十多名,我狠狠的瞪了班任一眼,可惜他没有发现。
妈当然还是很失望,弟也开始对我失望。有次我听到妈和舅舅打电话,哭的很伤心,聊天的内容让我也很伤心。
虎子能听懂我说话了,当我有心事的时候,就会对它讲,它就歪着头专心的听。听到伤心处,我能感觉它也很伤心,我和它抱怨班任,甚至骂班任,他就汪汪的叫,彷佛在说:“对,就是,就是那样。”
开学一周,学校举行足球比赛,大田和木龙参加了。每天下午,我、西木、小贝、金柯就会坐在操场上看他们练球。西木有时也会上场踢两脚,金柯就笑着对我说:“咋就喜欢木头?瞧他那蜡像表情。”
“那叫认真好不好,真没文化。”
比赛的那天,我们班大部分人来了,有的是冲着大田和木龙的,有的是观望的,总之操场边上挤满了人,我们几个大声的为他俩加油,西木只是站那,一脸严肃样。正当看到精彩处,漫琦慌慌张张的跑来说班任召集大家开会,我的内心莫名的窜起一团火,“谁爱开,开去!”
“小米,赶紧走啦,不然又要开骂了,”阳乾连拉带推的把我们几个吆喝出了操场。
我突然看见雯雯和张楠还站在高台上看比赛,“她俩还在呢,我们怕什么?不去,”我也蹬上高台。
“小米,不要管她们了,回去,”西木也催我。
这时雯雯和张楠跳下高台往回跑,还有楚刚、段宇明,我也乖乖的跳下高台,大家一起往教室方向跑去。我远远的看见班任在门口,眼睛狠狠的瞪着这个方向,大家陆陆续续的跑回来,班任一个接一个的放行,到了西木、我、阳乾、小雨的时候,他一声怒斥“去!对面墙根下站着!”我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明明是同时到的,为什么只让那几人进去?阳乾和老师求情,老师看我死不回改的样,故意让其他几个人回去,独留我一个人。
“看什么看,别人都回来了,你看几点了?”班任在凶我,满肚子的火不知该从哪冒出来,我一句话也不说,不低头,也不想看他,同学们都伸着脖子往外看,我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难受。
二十分钟后,大田和木龙满头大汗的跑回来,班任正在开班级批评大会,他俩看我站在墙根下,也乖乖了站了过来。一小时的自习课,像拉皮条一样,被扯的很长,一分一秒都是那样煎熬。
放学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出来,我仍旧站在那里,班任将木龙和大田叫去办公室。西木拿着我的书包出来,“死胖子,明明是同时到的嘛,眼睛长屁股上了,”小贝骂骂咧咧的出来,很生气的样子。
“算了······”金柯努努嘴,我看见雯雯和张楠那嬉笑的样,真恨不得将刚才的气都撒到她俩身上。
“学习好就了不起啊!”小雨嘀咕了一句。我甩起书包就走,想尽快的离开这里,西木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才小跑追上了我。
“你也别跟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西木仍是默不作声的陪着我。
“听到没?我的道德底线现在可是不清醒的。”我的声音直接降了八度,没有力气。
我俩一直走,一直走。太阳沉沉的落下去,晚风开始习习吹来,昏黄的路灯下聚着一群飞虫,我俩的身影被拉长,然后缩短,西木突然牵起我的手,没来得及挣脱就被紧紧的握住了,似有股暖流从手心直接流到心里,眼泪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没有预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我的自尊又一次被重重的砸到地上,咣当碎成一片的时候。
“好点了吗?”西木柔柔的目光将我心底的愤怒、怨恨融化。
“嗯。”
“没事,都会过去的,有我呢。”他攥紧我的手是那样火热,是力量,是信心,是黑暗中的小桔灯,让我的烦恼渐渐的烟消云散。
从那以后,班任的课上我都在各种事中度过,唯独不想听他讲课。班任叫我去办公室说:“如果你不想听,我可以免你上课,”我不做声,然后他给我了一打假条。我发现这是我最听话的一次,于是每到他的课,我就用假条去校外溜达。大田管我要了一张,木龙也要了一张,西木极力反对我这样做。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把我拉到一边,“如果你继续这样,那我就陪着你一块完蛋。”
我自认为“完蛋”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我、大田、木龙伙同逃课了,第二天班任将我们几个都叫到办公室,西木竟然也来了。
“要不别念了,这样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班任连粉带挖的说着,那副腔调真想上去把嘴给他封了。
“你和大田的事,我会叫你们家长过来解决,还有你,西木,昨天去哪了?”
这是什么情况?班任教导西木的时候,我压根没有听到,什么我和大田,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心底有无数的问号冒了出来,大田也是吃惊的看看我,看看班任,看看西木,好像在说:“怎么办?错了吧!”我无奈的耸耸肩。结果是,班任见我们谁都不说话,就让我们写了检讨书。
放学后,我把这当笑话讲给他们听,金柯笑呵呵的说:“西木,你咋就没站出来呢?”
“大田,你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带绿帽子了?”阳乾笑嘻嘻的说,大田狠命的瞪了他一眼。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西木没说一句话。后来大家在岔路口分手,漫琦先回去了。
“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很有意思?”西木终于在他们散去的时候开口了。
“什么意思?”
“你觉得和班任对着干是不是很光荣?”
“没有啊,我就是那样!”我开始生气,体内有股怒气在慢慢的升腾。
“可不可以不这样,最终害的只是自己啊!”
“管好你自己就行,我就这样!”氛围越来越不对,明知道这些话很伤人,但我都不经大脑的抛了出去,我不敢看西木,感觉他僵硬的很。
过了很久,他突然挡在我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我知道他快气炸了,但他一句话也没说,摸了摸我的头转身就跑了。又是一堆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锅里还热着饭菜,妈妈正在一下一下的织着毛衣,弟弟出去玩了。
“妈·····”想说什么,可叫了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
“没事。”
坐在院里的小凳子上,虎子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出蓝色的光。
“你有喜欢的狗吗?”
虎子听见我问它,就竖着耳朵看我,我才想起来,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怎么能见着其它的狗呢?
“这样也好,不曾拥有,也不会担心失去。”
回到屋里,我问妈“你和爸是怎么认识的?”
“问这干什么?快去学习吧。”
“说嘛,我想知道啊,自己是在怎样的巧合下诞生的。”
妈不说话,过了好久我听到她叹气的声音。
第二天去学校,西木早早的就在我去学校的路上等我,他看见我,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杯子,打开一看是牛奶。
“喝吧,补身体呢。”
我傻傻的愣在原地,他用手摸了摸,示意我赶紧喝,不然要凉了。虽然早晨已经喝了一大碗,但我还是咕咚咕咚把这杯都喝光了。
课间的时候,西木给了我一个笔记本,是他整理好的数学笔记,班任的课。他知道我上课没听,笔记很全,连老师讲的重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对应的习题在书上多少页都有。我拿着这本厚厚的笔记本,彷佛看见他在台灯下认真整理笔记的背影,突然开始反思自己。这天的班任课,我第一次认真的抬头看着他,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那发福的身体灵活的在讲台上展现,一个迅速的转身,一行笔挺有力的板书,几句独到的见解,其实这一连串的动作并不难看。
我和西木决定放学后留班里写作业,小贝、漫琦参加了校广播,大田进了校足球队。金柯和木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起了,阳乾说有种曲终人散的感觉,我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