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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蒙思茹

江小川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脱下上衣。他的身上蛇鳞早已消失,也变回了人类的黄色皮肤,可是此时,他身上满布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从脖子开始,好似游龙一般,游遍他全身,连手臂上都盘着诡异的纹饰。这一身花纹全部是灰黑色,配上江小川稍显瘦弱的身躯和清秀的面庞,让人看了觉有隐隐透出一股邪气。

八方封印,几位法术高手在综合了四大派八种霸道封印术式,为墨阳量身打造的囚笼!这封印几乎是当世能够见得到的法术造诣最高的几个人设下的,就算是墨阳之强也难以伤人了。而且这个术式最奇妙的一点就是:并非将墨阳完全封印。他们为江小川留下了一个能够摄取墨阳法力的“天井”。

“真是可怕。”江小川望着自己布满封印术式的双手,想到那日墨阳失控,心中依然后怕不已。他在尘浩风的一元复始诀之下倒是没受什么伤,修养了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他不能轻易走出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是他在飞来别院中的厢房,大门紧闭,院门外站着两个身手高明的飞来峰弟子把守,房内四角插着二十七把仙剑,那是一个由专精剑阵的乾照峰首座石瑞青布下的一个剑阵,若是墨阳再度失控,凭借这个厉害的禁制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倒不是剑圣和聂坤元要囚禁他,那日之后,听到消息的聂坤元连忙返回飞来峰。脸色铁青的飞来峰首座一回到堂中就扔下一只剑匣,连叶游都没有探望就先行找到了江小川。倒不是他责怪叶游,毕竟这件事也怪不了叶游,他又不知道这个小师弟身体里竟然藏着这种东西,而且会在修炼的时候失控。

看得江小川并无大碍,聂坤元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失去了数名师兄弟的飞来峰弟子极为恐惧墨阳的力量,而且对江小川这种半妖极为厌恶,在他们的压力下,聂坤元不得已才下令布下剑阵,令江小川不得出门一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乌黑的眼睛在门缝外瞅了一眼,见到江小川裸露着上身坐在床上,“哎呀”一声惊呼就连忙掩上了房门。

江小川连忙穿上了衣衫,才道:“你……进来吧。”

蒙思茹是六年前被飞来峰一位外出游历的长老就回来的。她三岁的时候村子遭到了一伙马贼洗劫,恰被那位长老撞到。不过那位长老去的太晚了,整个村子的大人都被马贼杀死了,村子也是一片火海,唯独剩下了哭喊的小蒙思茹。那长老见到村庄已灭,方方圆百里之内在无人烟,只好将这个小女孩带回了流云。在失望地发现,蒙思茹修道的天赋非常平庸之后那位长老并没有将她收为徒弟。她成了飞来峰上一个打杂的弟子。这种弟子没有师父,也可以进行修炼,可是这种人一般天赋都很不好,就算修习,恐怕一辈子也突破不了少清的境界。但是天赋再差,到底是玄门弟子,蒙思茹还是有一些法力的,加上飞来峰一脉以仙剑术见长,要求门下弟子筑基的时候不但要修炼乘返诀,还要进行一些身体的修炼,她自然与凡人家的小女孩不一样。她平日里帮忙砍柴、洒扫、做饭、打水等等杂务,也算是勤劳朴实的一个小姑娘,可是就算是与她同样的打杂弟子也不愿意理会她。她在那一片火海中脸被烫伤了一半,有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以至于她左边的脸颊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看起来有些骇人,同样年纪的小女孩,譬如徐晚哪一个不是容貌姣好?蒙思茹很自卑,多年来歧视的目光令这个无害的小姑娘变得十分胆怯。在打柴的时候,在做饭的时候别人都想着法子让她多替自己干一点,这个小姑娘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现在整个流云派都知道了江小川是半妖,是墨阳的宿主。不知是厌恶他身为妖精的身份还是他体内会失控的墨阳的可怕力量,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躲避他。可是江小川被囚禁,总得吃饭吧?谁去送饭呢?当然是飞来峰厨房里打杂的那个怯怯的小丑八怪蒙思茹了!于是在打杂弟子们的推诿和管理他们的一个很有资历的老师叔的刻意安排下,眼泪汪汪的小蒙思茹心惊胆战地、双手发抖地端着丰盛的食盒(在聂坤元的授意下,厨房倒是不敢再伙食上克扣江小川什么),接受了这个光荣的使命——给江小川送饭。

“天呐!三清道尊在上,请保佑可怜的蒙思茹吧!”小姑娘第一次送饭的时候不住地祈求着漫天神佛的保佑:“房间里的可是杀人不眨眼,一顿能吃十八个人,浴血为乐的大魔王啊!”

可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身材瘦弱,面容清秀的坐在床上的小男孩。

几次送饭之后,蒙思茹发现这个传说中的小魔头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他和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啊!而且蒙思茹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没有歧视丑八怪一样的自己。

“进来吧,思茹,呃……我穿好衣服了。”江小川早就饿了,见到又是她送饭过来,连忙叫道。

房门再次打开一条缝,在悄悄一瞥确信江小川确实穿好了衣服以后,蒙思茹才进了房中。蒙思茹是没有资格穿流云弟子的道袍的,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普通布料制作的灰色衣衫——那是打杂弟子的统一服装。虽然不华丽,衣料也不讲究,可是小姑娘总是把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就如同她秋水一般明净的大眼睛一般。她有着秀气的眉毛,鹅蛋型的脸和一张粉嫩的小嘴,俏生生的琼鼻,嘴唇上淡淡的绒毛让她看起来好似一只胆小的小猫一般。其实要是不看那被她故意放下的一片秀发遮住的左脸,她的容貌还是非常可爱的,可是在摆弄食盒的时候隐隐透出的左颊上那一块可怕的伤疤——那感觉就像在吃一只粉嫩的水蜜桃,忽然发现里面有半只虫子……

江小川下了床,看着桌上的菜肴拍手笑道:“哈哈,不错!肥鸡腊肠红烧肉!今天的菜可真是好!”

蒙思茹上完了菜,提着食盒站在一旁笑道:“是大师父吩咐的呢!厨房那天不是给你好菜啊!小川你快吃,吃完了我好收走。”蒙思茹自从确信小魔头江小川不会吃人后,胆子就大了一些。江小川并不歧视她,甚至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目光扫过那令她自卑无比的左脸颊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像别人一般露出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这令她感到和他相处非常舒服。开玩笑!江大少爷以前可是干小二这一行的!机灵着呢!人家脸上有一块疤显然不是人家喜欢的东西,小二出身的江大少爷怎么还会盯着人家看?这不得惹恼了人家!至于歧视——他还能歧视别人吗?估摸着从此往后,整个流云派最受人歧视的得是自己吧?

蒙思茹很高兴地发现自己这次终于占到小便宜了,当初为了让她给这个小灾星送饭,打杂弟子们少不了威逼利诱,于是他们开出了一个算不上好处的好处:送饭的时间恰好是上山打柴的时间,要是蒙思茹去送饭,打柴就跟不上他们了,就不必去打柴了。她与江小川熟了以后就喜欢等他吃完再收走食盒离去,而不是一放下东西就逃跑也似地离开,等他吃完再来收拾。嗯,要是等他吃完呢连厨房洗碗的活计也能躲掉了!蒙思茹高兴地想到。

“思茹,你吃了没有?要不坐下一起吃吧!今天的菜这么丰盛,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江小川笑着点了点对面的椅子,示意蒙思茹和他一起吃。

“我……我吃过了!”蒙思茹慌乱道。平日里就算是吃饭,打杂弟子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吃,现在江小川邀请她一起吃,倒是让她十分意外。

“哦,那就坐下等啊,站着干嘛?”江小川见她吃过了,也不强求,捧起饭碗,撕了个鸡腿就要大快朵颐。

蒙思茹坐了下来,老鼠看猫一般不时偷偷看江小川一眼。江小川胡吃海塞,可没有注意这些。就在房中只剩江小川大吃大喝的声音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打开的房门。蒙思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跳了起来,两人一看,却是疯癫大师兄叶游提着一缸子酒,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微笑道:“嗯,师弟好口福!可是只有肥鸡没有美酒总是不能让人舒坦啊!来来来,师兄我可是偷……呃,带着我爹珍藏的好酒来看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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