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我感觉到我整个身体像是飘浮在海面上,全身都被迎面而来的海浪打湿。衣服黏在身上,我能感觉到骨髓里的沉重,沉重的似乎再也无法让自己浮起来。
手机已经被我扔在地上的某个角落,我能听到它在地板上和瓷砖摩擦震动的声响,却没有力气再拿起来看一看。
我感觉到了疲倦,感觉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我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绕了一圈我又回到了被抛弃的原点。
洁白的婚纱裙已经被我脱下,铺在了床上,漂亮的如盛开的百合花般。我躺在裙子上面,手轻轻拂过婚纱上的蕾丝,脑海里是婚礼的盛大,是我穿着婚纱裙把手交到硕源手上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就差那么一点,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从天堂掉回了地狱。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终究是响起来了,王子不属于灰姑娘,因为他的公主回来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终究是和幸福失之交臂。
我不怪任何人,只是终究是心里的怨难平。
她怎么会出现,一个大家都以为死了的人。她带着那张充满伤痕的脸,脆弱娇小的模样,横冲直撞的毁了我的一切。
我闭着眼睛,还是有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过我的脸颊,带着不甘,带着屈辱,带着绝望。
新郎抱着另外一个女孩子,那么焦急的呼唤,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没有顾忌当时的场合,那么多的宾客,他父亲震怒的脸庞,就这么抱着已经接近昏迷的她离开。
硕源,你能看到她的伤,能看到她的脆弱,能看到她的苍白,为什么你却没有回头看看已经跌坐在一旁狼狈的我,那么迷茫,那么难过,那么不堪。
真可惜,我是你的新娘,却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但是,这一切,你却让我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在这个对我那么重要的场合,亲眼见证。你对我何其残忍。
我真的没有脸再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我想到了母亲,我想回家,我想躲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窗帘遮住的世界,我让我自己掉进了谎言里,以为会永远被你照顾,以为会和你一起组建幸福的家庭,以为我再也不会收获绝望,以为疼痛到此结束了。
但是,原来这一切都是以那个女孩已经离开人世作为前提的。
我从床上起来开始收拾行李,我不知道该带走什么,我的脑子很混乱,但是我想离去,想逃开这一切。我心里有怒火,有嫉妒到抓狂的不甘心,我不想被仇恨支配。
就让我搁浅这段遗憾,也许只有离去可以让我的心平静。可以让我重拾那个天真善良的楚念遥。
就在这时,我听到家里门把按动的声音,我以为是硕源回来了。我赶紧擦掉泪痕,想装作若无其事,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
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硕源,是程锋。
他的模样显得很慌乱,冲进房间,看到我的那一刻,便拥住了我。嘴里大声着急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冲动的跑掉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出事吗?”
“程锋,我没有办法再面对下去了。他说他爱我,他才刚说完,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眼泪决堤了,心里的难过再也收不住了,全身都在颤栗的发抖。
程锋紧紧地拥着我,像是要给我力量一样,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说着:“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是硕源,是他太过分了。”
我挣开他的怀抱,擦了擦眼泪,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泪水,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水,我伸出手轻轻的擦过他的额头,说道:“又不是你的婚礼毁了,你急什么?”
“我很担心你。我跑了很多地方找你。当时我看到茵倩惊呆了,我还没有处理好我的情绪,没想到你眨眼间就不见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多的痛苦。”程锋认真的看着我红肿的双眼,我看着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姐姐吗?”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还是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真正疼我是没有前提的。
“念遥,这不重要。你姐姐她已经……”
“不要说。”我用手轻轻捂住程锋的嘴,缓缓说道:“不要说出来,我不想听。”
程锋点了点头,看着我身边正打开着的行李问道:“想逃开?”
“这个房子是我和硕源在一年前一起租的,这里的记忆压的我太沉重了,我不想让我自己看起来那么悲剧。我没有办法再面美好的记忆,这一切随时都可以把我的伪装坚强,瞬间击溃。”
“要我陪你吗?”程锋关心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程锋沉默了一阵子,越过我的身子,捡起我身后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机,捡起时手机依旧还在震动。递给我,说道:“你的朋友都很着急。”
“请你替我告诉她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不会有事的。”我低下了头,疲惫的坐在床上。
程锋抬起我的手,让我拿着手机说道:“那么请你答应我,无论身处何方,都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我拿过手机,看着20个未接来电,却毅然按了关机键。我现在还没有勇气面对任何人,任何面目。
我看着程锋,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现在我真的好累,好想睡一觉。你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好吗?”
程锋看着我,依然不放心的说道:“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睡了,我再离开。”
我能听到身上的每个细胞好像都在叫嚣着疲倦,我感觉我像是被吸光了水的海绵,没有任何力气的闭上了眼睛,我真的累了。
我陷入到了梦中,身体又像是沉入到了海底深处,四周都是黑暗的一片,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有着窒息般的疼痛。我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汗水。我好像是梦到了姐姐,她在梦里抱着我,难过的看着我哭的那么伤心。
我坐起身,看着身边的闹钟显示的是晚上六点。
程锋已经离去,终究又是剩我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去了医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着执念,还是想去看看。
我告诉自己:即使面对的是再多的不堪,我也要自己亲眼去面对。我不要自己像是只灰溜溜的老鼠,在别人的幸福面前永远只能自卑的逃开。
我站在病房外的窗边,望着玻璃窗里面的情景。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后悔。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残忍,为什么就是不放过自己。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个女孩的床侧,她闭着眼睛打着输液。硕源的手和那个女孩子的手是那么紧紧的相握。他趴在一旁,像是疲倦极了。
我想起曾经硕源也在禹城的一所医院里,面对着我苍白,告诉过我,他们的故事。他们也曾经海誓山盟,他们也曾经是情深似海,他们也曾经是一对完美的壁人,他们曾经疯狂的在一起逃开现实,他们曾憧憬两个人的未来,他们曾想去证明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
可是,既然那都是曾经,如今,为什么还要上演这样的画面。我真的没有什么奢求了,我就只是想找个爱我的人陪着我,为什么就差这么一点点,也要让我失去。
我望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呆呆的站立在病房外面,我已经没有勇气去质问硕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想把自己变得那么歇斯底里,那么不堪。
你是对的,那个女孩曾经用生命来证明爱你,我还能有什么可以拿来跟她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