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和艾拉小心地沿着潮湿荒野的边缘行走,打算向东越过失望之河,然后往南折向中部平原,才能躲过追兵,安全地到达白云之都,与老师汇合。
遗憾的是,这只是艾可一个完美的设想,并一定能够实现。起码从目前来讲,补给就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从苍苔之丘逃亡的时候,艾可他们都是口袋空空的。辛格尔法师带他们找到地底通道原以为可以帮助他们找到补给,以应对逃亡的旅程。可是,艾可随后发现,因太久没有人打理,地底通道里的储藏箱都已经烂掉了。这里本来是一个绝佳的储藏场所,从那宽阔光滑的通道、偌大的储物间,大量腐烂的木箱就可以想象这里曾经繁忙的过去。艾可也大约知道,黑暗时代结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为了防患于未燃,山丘人还时常派人看护这个场所。只是后来,和平的时间久了,人们都松懈麻痹了,不愿意再做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为此,辛格尔法师还多次提议派人收拾这里,却一直无人附和。
没有粮食和衣物,在潮湿荒野里生存,可比在山脉或丘陵要难上太多。在山脉和丘陵不仅有一些果树,还有更多的低矮的产出美味浆果的灌木,还有一些蹦蹦跳跳的小动物,只要细心一些,总能找到可以吃的。在潮湿荒野里却只有花花绿绿的有毒的蘑菇,肥硕碧绿的水草,永远也不会变得清澈的小水潭,动物也大都是毒蛇和水蛭……让人难以辨别出可以食用的东西。
但是,就算如此,艾可还是愿意走进潮湿荒野,因为,这些烦恼和安全比较起来,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潮湿荒野有湿厚的云层可以阻挡阳光,含有大量植物腐败气体的雾气也使空气的能见度变低,这样恶魔的双头乌与人类的雷鹰都难以追踪行人。
艾可可以想见,恶魔的先遣部队唤魔者们一定在疯狂地寻找自己,以追回遗失之梦。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一个全系二阶的小法师面对一队高阶佣兵带着诸多恶魔……艾可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
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正当艾可和艾拉饥肠辘辘绝望无助之际,事情有了转机。他们在荒野的前方发现了两顶帐篷。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幸运的是,帐篷里面休憩的两人还算是艾可的熟人——一位是六阶黑暗法师影,另一位是屠龙镇酒馆里所见的小傀儡师。两人同样也是为了躲避追捕路过这里,打算穿越潮湿荒野前往阴郁之森。
四个落魄的年轻人在危难中重逢,自然是欣喜无比,很快就熟悉了,艾可也知道了那位长着亚麻色头发的小傀儡师的名字——查尔。
艾可也并不怎么排斥异端职业者。事实上,元素战争已经过去了很久,大陆上也不是所有人都为“异端”这个问题纠结不清,很少有人对异端职业者产生真正的敌意。不然查尔也不能和他的老师老傀儡师黑根·布洛奇一起四处流浪,兜售护身符。至于那些见了他们就喊打喊杀喊“异端”的佣兵们,都是受光明教会与元素联盟悬赏利益驱动的结果。
“你真的是一名傀儡师?能否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傀儡魔法?”艾可熟悉以后,马上追问查尔。——他比查尔年龄略大两岁,自然有一些优势和主动。
查尔却显得有些斯斯艾艾。他低着头,任亚麻色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眼睛,不安地捏着手指。
艾可只能望向影,一脸疑惑。
小傀儡师却急忙拦住了他询问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其实……我……我还不会使用任何傀儡魔法……”
“你可不要小看他。事实上,他的魔法控制力已经达到六阶了,实际上也算一名六阶的傀儡师,比他的老师还要高一阶。只不过他还没学会任何傀儡技能的使用方法,只会一些六阶以内护身符的制作。”影在一旁解释道。
“我老师说我天赋……呃……过人,所以在十二岁以前不能运用傀儡魔法,只能按照他的指导提高魔法控制力,来制作护符……到了十二岁的时候,他又告诉我得等到十五岁……今年我才十四岁他就去世了……因此我还没学会任何傀儡术的运用……等以后我得到了傀儡师的传承,一定让你们开开眼界。”查尔有些颓然地辩解着,因为没能表演而让大家扫兴心里深感不安。
只是,几个伙伴都知道,在如今的荒芜大陆上,傀儡师的传承可不太容易找到。心里都有一些担忧和难过。
为了缓解气氛,查尔赶紧拿出一些护身符分发给大家。这些都是六阶的护身符,每一个都可以至少阻挡一次六阶以下魔法或是武技的攻击,特别对于实力弱小的人来讲,就等于多好几条命。这些年查尔就是跟着老师黑根·布洛奇四处售卖这些东西。自从查尔晋级六阶以后,护身符就都一直由查尔制作了。不过这本来应该价值不菲的东西属于禁品,卖出去只能获得低廉的回报,遇到无赖的冒险者或是阴险的佣兵往往不仅取不到报酬,还被追杀得东躲西藏。当然这些大把的神奇的护身符以及老黑根古怪的傀儡术也帮助他们屡次逃生。
艾可实验了一下,让影用五阶的大型范围魔法“暗雨”攻击自己。只听只要有雨点落在艾可身上,就能听到“噗噗”的响声,有如水馕不停被戳破一般。“暗雨”的魔法效果结束后,艾可毫发无伤,只损坏了数枚护身符。
大家终于对查尔真正刮目相看了。查尔也开朗了一些。
多年以后,艾可和查尔才都明白,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希望有一名青出于蓝的弟子。在众多的魔法师中,越是那些资质平庸、碌碌无为的,越是很小心翼翼地看守着自己微薄的学识资产,怕与他人分享。更有甚者,会以毕生之力,用尽心机毫不倦怠地控制打压自己才华出众的弟子,恐其有一天身份地位会超越自己。嫉妒,是人类排于贪婪之后的第二原罪。
这当中,还不包括那些别有用心的老师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从黑暗时代到如今,魔法总体发展趋势是一直走向衰落的。黑暗时代结束以前,人类八阶强者有如林立,九阶强者也不断涌现,如今,几百年过去了,没有出现一位九阶,甚至八阶也很少。至于那些珍奇的魔法职业,如封印师、鼓舞师等都已经在大陆上绝迹多年。
但是当时,几个天真的年轻人还丝毫没有想到这一些。查尔还很坚信,如果没有那个坏蛋佣兵伽罗斯的破坏,他的老师黑根·布洛奇一定会将自己培养成史上最出色的傀儡师。而艾可,也只知道为查尔意外的命运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