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抱了一堆写满字的纸给景年看。她说:“我无法停止对墨尘的想念和担忧,我害怕她已经死掉,害怕她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女孩,所以我把她的故事写成了一本小说。如果她还活着,我就把这本书送给她,如果她死了,我就把它出版。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让人们和我一起记得她,这样,她在天上就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孤单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布满阴霾,透露着绝望的气息。“她会没事的,我们要相信她。”景年试图安慰她,可是这一次,他的底气已经明显变得不足。“这是什么?”景年指着小猫书里夹着的东西说。“哦,可能是笔友记错地方的信,邻宿舍的人给我的,写着阿飞收,那是我注册的一个笔名。”她拿出来,一边回答一边拆信。亲爱的小猫:我是墨尘。是墨尘!她惊喜地喊道。那天看到的场景把你急坏了吧,不必担心,我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比现在过得更好的时候了。我终于摆脱了对岩京的爱恋,不再受大哥的摆布,我自由了,我感觉自己像重生了一般,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充满感激与希望。我不想介绍任何细节,只想告诉你,我自由了,而且活得好好的,你可以放心。爱你的墨尘“为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在哪儿?”小猫看着景年,神色失落。“因为这个。”景年指着邮戳说,“她现在,应该是在监狱里。”几个小时后。“你还是找来了。”墨尘隔着玻璃笑着跟小猫说。“你告诉我你说的希望在哪里?”小猫早已泣不成声。“在这里。”墨尘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出卖了大哥,岩京出卖了我。大哥逼他说出我的下落,我隔着墙缝看到他一脸恐惧地把脸转向那块活动地板时就已经不再爱他。你看,爱情原来可以离开得这么迅速和彻底。阿蛇叛变,杀了大哥和岩京,嫁祸给我,不过也许不是死刑,警察想抓大哥已很久,而且我怀孕了,是大哥的孩子。那是个真的爱我的男人,我打算把孩子生下来。我的希望就是孩子,和你。”她笑了笑,一边抚摸依旧平坦的肚子一边温和地看着小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表情,隐约还带着一丝调皮。小猫吃惊地看着墨尘的肚子。“所以我一直好好表现,希望能争取到最宽大的处理结果。他们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只是没有证据,他们需要给法律有一个交代,我会积极配合,只要能活着,能生下孩子就好。我会请求他们把孩子送到一户人家去养,会让孩子知道我的存在。我明白,只要有母亲,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比没有好。”“墨尘,我会帮你的,你没有罪,你是无辜的。”“你帮不了我的,阿蛇是个精明的人。”“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景年突然插话,说话的时候,表情平静,“或许,我可以帮上忙。”两个女孩吃惊地看着景年,随后又转为欣喜。“我可以……找我父亲帮一下忙。”他表情略带了些羞涩,好像不太习惯两个女孩赤裸裸的注视。那是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可以投射出宝石一样的光芒,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这是一个低调沉稳的男孩。小猫在心里想。可我还是最喜欢他的笑容的,也许,也许,只是因为那是辻泽没有而自己又非常渴望的东西吧。和景年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她的心已不完整,而他却可以交付满满的爱,叫她如何承载?但是谁会不希望能够回应相等的感情呢?爱自己的人恰恰是自己的最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只是不能够,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奈。相爱,成为童话。
墨尘最终被救了下来。“小猫,你要知道,爱没有错,是我爱错了。”墨尘轻轻地说,“不要恨任何人,能够拥有今天的结果,有你,有孩子,已是天大的幸福,我很知足。”“十年很快的,你很快就能开始新的生活。到时候我们要住在一起,一起照顾小墨尘,再也不分开。”“嗯。小猫,你去写字吧,你把我的故事写得很好,我很喜欢。”“真的吗?我还怕你会觉得文笔青涩。”小猫露出了连续几个月以来难得的害羞笑容。“不,很好。只是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而现在想的都是现在和未来的生活,对于文章里的人和事,那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墨尘低头抚摸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小猫,如果可以,试着去找一个人相爱吧,你值得拥有那样的幸福。”墨尘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依旧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景年。小猫不说话。墨尘明白,有些伤害,是需要亲身经历才能体味到的苦痛,有些人,只有错过之后,才能够再次拥有,有些离别,只是为了能够重逢。她并没有对自己的这个建议抱太大的希望,她明白小猫的倔强与身不由己。“这是十字街口二号店的钥匙,和我所有的积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说,“我一直偷偷攒钱,决定行动之前我就已经把房子和财产转到你名下,你现在可是一个能养一群小白脸的小富婆了。”墨尘灿烂地笑着。“那你要好好表现,一个人养多没意思,你出来了咱俩一起养!”两个女孩隔着监狱探视间的透明玻璃,放声大笑。那天之后,小猫没课的时候都会乘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跑去十字街口二号店,躲在那里读书写字,不带手机,不装电话,不接受任何来自外界的打扰。她请了一个渔村里的妇女帮她打理房子。女人是个哑巴,残了一条腿,半边脸都毁了,精神有点问题,表情神色略显呆滞。据说经历了一场不幸的婚姻,但可以独立生活,能够正常沟通,还带着一个男孩,在渔村里没有亲人和朋友,原来靠给别人做各种零活为生,住处更是破败不堪,活得十分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