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男子依旧昏迷不醒中,如水草般的睫毛覆上眼睑,脸上银白的光泽在流动,西门眼尖地扫到他腰身上悬着的剑鞘和狼牙令,眼色一沉一把扯了下来,她冷笑一声大眼一眯,左手食指将那白袍少年轻轻朝一旁古漳树的方向一点,又一点红禽鸟的鸟巢,随即那男子便软绵绵的摊在了一只细枝上的鸟巢里。
西门嘴角一翘,姑奶奶今日便叫你睡个够。
她盘坐在树下,将长剑拉出,渡了百佛金水的剑身依然寒冷彻底,果然是那把饮雪剑!她嘴角一翘又把狼牙令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件件的数开,心里盘算,一万块晶亮亮的上等灵石还在,去年找原龟道者蹭地三张灵符,二师姐送的一枚六品回魂丹,三师兄送的一柄五宝法琅青纱伞,这个月还剩的二十二瓶源草液,哦,她拿起一块青透的狼牙令瞧了瞧,这是那要去做人皇的大师兄丢给她的,对了,她手指捡起一个澄澈墨青的玉指环这是她出生起就挂在胸前的东西,她一手拿起那青透的狼牙令,一边又瞧一眼另一只手拈着的那玉指环,复而摇摇头---师父说每进一次阶狼牙令就会着色一次,大师兄以前是结丹前期的修为,这法器已经进阶为法宝了,里面的东西除非她有了结丹前期的法力才能拿出来;她抬手看那个玉指环,指环上隐隐可见依稀道痕---这要是狼牙令法宝进阶转变的话---颜色明显又深了几个等次,似乎还比师父自己那枚灵宝玉扳指更浓一些,师父如今是炼虚后期的修为正准备冲击合体,那这东西的等级只可能在灵宝或是之上了,难不成是圣器?---呜啊,那我要何时才能拿那里面的东西出来呢?!
西门挠挠头,大眼一亮,随即嘴角一翘,抬头向那树枝上鸟巢里的人看去,心道,炼气一期都没有,怎么可能拿得出我的宝物?转而又皱眉道,他身体的识感不同了---以前在凡界的时候虽说长得仙儿可他明明是个凡人,如今他的身体机能却似乎比一般的修仙体更纯正一些---难道他用了比诺草洗塑重生?---比诺草不是在大师兄手上?---格老子的!不会又是拿我当枪使吧?!
西门把东西一股脑儿丢进自己的狼牙令里,管他呢!他要是凡人碍着三界规则我还真不好出界去找他麻烦,正好,他自己撞上门来,一个屁点修为都木有的废柴,看姑奶奶我整不死他!
西门一边忙活,一边又想,虞无双对他那般照顾还把五品丹药给他服下,难不成东门峰的白成千看上这个小桃花了?---这么废柴的体质,不对,他才刚洗塑重生体质自然还没有完全应和自身生理机制。西门飞身掠上树枝,点脚俯身抓起他白玉修长的手,他手腕从袖口里滑出来暴露出一条条杂乱无章的丑陋剑痕,西门眼色一沉,扬头望着这男子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心道,真是狠啊,没有道根却要修道,为了修道,居然想放血塑根,以自己凡人之身逆天而行。只是怕是那比诺草白吃了,道根怎么可能是那么好塑的---若不是那玄火神明球里的玄火不过万分之一,且他腰间的饮雪剑与玄火的灼热之气相克,就他这新生的身体还不一秒化为灰烬。这家伙难道,就那么想修道成仙?---可当初大师兄为了要做凡人,被逐出师门,在天池寒火坛被寒火熬了七七四十九天又被师父用太乙金精针剃掉了道根,彻底做就凡胎---修仙真的那么好,他又为什么要受尽剔根之痛远走凡界?西门甩开那白袍男子的手,跳下了古樟,心道,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西门脑子一转,袖子几摆,哧溜人影一晃钻进了就近的三师兄王悬的洞府,“碰”,才刚进去,一个青袍人影呼呼奔了出来一把将她撞飞,紧接着便是“轰”地一声似是山崩地裂的响声,整个西门峰峰头都似动荡了一下,只瞧那火光一现烟气訇然朝四方冒了出来,西门站稳身子,抚额汗颜,心道,还好,还好。她这三师兄那跟他师父不二道人一样都是炼器的高手,为了炼出好的法器各种稀奇古怪的研究都干过,一次炼乾坤地火鼎烧炉要用地火,结果地火露了出来把西南门峰的灵草一瞬之间烧了个大半,南门峰的池尧道长一怒之下要毁了王悬师兄的修为,还是最后师父出面打了王悬师兄一顿又做主将炼好的乾坤地火鼎加工赠与了池尧道人这才了结了这事。今日这种事故级别也算是还小的了。
王悬一张端正的国字脸此时满是黑灰,见撞的人是她,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心想,要是撞上了南门峰那个罗落,没伤她分毫还得给她陪件法器,那可就太不划算了。他擦擦脸问道,“小师妹,师父不是叫你去冰雪神窟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哦,那里都结束了,我把人带回来了。”西门随口答道,怕他又问自己怎么不去正道庭正那些菜鸟的道,自己又要解释一堆云云,遂而便问他,“三师兄,我问你哦,凡人要是想塑造道根那要怎么做?”
“凡人?”王悬摇摇脑袋,“小师妹,这里怎么会有没有道根的凡人?”
“明明就有啊,大师兄就是凡人啊。”
王悬眸光一淡,“大师兄当初是师父带进门的,虽是凡人,可他是有道根的---只是他自己不珍惜罢了。”
西门见他这般,在他眼前晃晃手,大眼忽闪忽闪,笑道,“三师兄,我这趟出去在俗界见着大师兄了。”
王悬眼色一喜,素日严肃的一张国字脸上,鲜有的露出高兴之色,他急忙问道,“你大师兄如今可好?”
西门盈盈点头,“他可好了,还给了我一袋酥饼,可好吃了---”西门想到那酥饼的问味又有些心猿意马,小舌头伸出唇边一扫,继续道,“师兄,修仙真的有做凡人好吗?”
王悬见她这神色抬手便给了她一个丁子,忙严正道,“你二师姐烧饭就不好吃了?你个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趁早绝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你大师兄啊---那是上天注定的。”
“好好好!”西门忙道,脑袋直向前点,又问,“那师兄,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要是像大师兄那样的凡人,若是没有道根,要怎么修道了?”
王悬皱皱眉,“没有道根要修道?---怎么可能?一来,他不可能进修仙界,二来,就算机缘巧合进来了,也活不过十年,若是要修道,更是难上加难了。”
西门吐出一口闷气,难怪师父老说三师兄的世界常人是进不去的,你看看他讲了半天也没讲出个要点!西门又耐着性子问,“师兄,那他就是要修道了?”
“那最好叫他重新投胎,投个有道根的胎,最好还能遇上咱们师父,他就能修道了---若不然,怕是得剔骨换血---不过,这怎么可能?一来,没有道骨,而来,还没有哪个凡人全身换血了还不死的---所以啊,小师妹,你---”
西门耳尖的听见红禽鸟的叫声,便道,“不好!”随即匆匆掠开,王悬话还没说完,就见这素日机灵古怪不见慌乱的小师妹慌张离开的青影,便是无可奈何地一笑,回头,一看自己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洞府,随即愁云密布,心道,要是师父知道自己把他的青単炉炸成了堆破烂---
西门匆匆赶过去,正巧看见红禽鸟怒气冲冲地朝那白衣少年躺着的鸟巢撞去,西门一步掠到树身下,那白衣少年在树枝上一晃迎面掉落了下来,簌簌,叶子被震得纷乱,似是天女散花般,幽幽的一阵萱草香味儿径直朝西门鼻头扑去,西门望着那张白璧无瑕的脸一晃神步子一个不稳绊倒在地,那少年便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那么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西门都能看见他水草般密集的睫毛,在一颤一颤,而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一颤一颤似的。
那白袍男子眼皮一动,悠悠地睁开,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看着她的大眼,人却一动不动。
像过了一个花季一般,才听见他温文如溪水潺潺的声音,“我在东门峰?”
西门眉头一簇,莫名的烦躁,一把将他推开,“少年,看好了,这是西门峰,我是你的正道师!”
那少年坐在一旁,朝她细细地看过来,“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西门归容朝他那边一哼,突然大眼晃过一丝戏谑,嘴角一翘,脸便凑到了那白袍少年白璧无瑕的一张俊脸前,“那你仔细看看,我们在哪里见过?”
那少年的手却抚上她的脸,“我记得,是你救了我。”
西门心里一悸,大眼一闪,感觉一股热气吹得脸上酥麻酥麻的,眉眼一低,便是一张浅桃花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搅得她心神不宁。西门一闭眼,张嘴便咬了上去。
那少年咝地,抽了口冷气,嘴角破了个口子,渗着血迹,“你为什么要咬我?”
西门脸色一红,咬住下唇,大眼朝他瞪过去,“因为你是坏人!”随即拍拍屁股起来,转身飘飘离开,背影仓皇,像只落难的兔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