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雪走后,花夏抬眼盯住安木,语气微恼道:“说,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是你安家的人了?之前不是对我说伤好了我便可以回家见我娘了?”
安木不作声,花夏急道:“干嘛?你说啊。还有,你不是那个黑衣人,为什么是你救的我?”
安木皱眉,心里反复估量揣测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硬生生道:“没有什么可说的,你现在是安家的下人,负责服侍玉雪,就这些。”
说完,安木转身便走。忽又停下脚步道:“安家规矩很严。还有,不管你逃到哪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然后继续大步离去。
花夏看着他的背影,万分恼怒,大叫道:“喂!”
夜半时分,花夏在衣柜里翻出些轻便衣裤换上,偷偷溜出房门。安府一片安静,花夏摸索着溜进了安府的后花园。小心沿墙走着,花夏看到一处围墙边堆有一片石块堆砌的假山,心里一阵狂喜。
花夏踩上假山,靠近围墙,挺身扑上围墙顶端。然后双手抓着顶端,挂在墙上。她咬牙使力,让身体向上移动,一只脚借势抬起搭上围墙,身体跟上整个人骑在了围墙上。
花夏憋红了脸,大口吐气,手在脸边扇动:“呼......呼......终于上来了。”
说完,花夏转身抬脚跳下围墙。
花夏一路小跑,跑至家中,心里狂喜道:“娘,女儿回来啦。”
推开院门,里面黑灯瞎火非常安静。花夏以为母亲在熟睡,蹑手蹑脚关门进去。走去屋里,有一些蛐蛐的叫唤声。她找来家里的油灯点上,照亮一小片地方。
花夏拿着油灯走进房内,屋里蓝花粗布薄被子整齐地叠放着,没有动过的痕迹。花夏自言自语道:“这么黑的天,会去哪了?”花夏放下油灯,铺开被子,脱了外面的衣物,钻进被窝里。继而吹灭油灯,安然熟睡起来。
至天明,花夏眯眼起身,走下床出了房门,织布机映入眼帘。花夏愣愣的看着安静呆着的破木机器,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伤。花夏回过神,四处张望:“娘,娘......”
“到底去哪了?”花夏转了一圈找回房内,“难道家里又没钱买东西吃去山上挖野菜了?难道在山上出事了?”说到这,花夏慌张起来,立马冲出屋子。
清早的山上雾气极重,只能看到眼前五六尺以内的东西。花夏踩着碎石上山,一路上叫喊道:“娘,你在不在这里?我是夏儿。”
一直无人应,花夏便一直往山里去。身上的衣物被露水沾湿,寒意侵体。花夏双手交叉抱住肩膀,越发觉得冷得厉害,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里。
“啊......”右脚踝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花夏一低头,看到一条在地上盘旋扭曲的青蛇。她咽下喉咙里要迸发出来的尖叫,向后急退几步,然后迅速转身跑开。跑了一段,花夏的右腿渐渐失去知觉,眼皮也重重地往下塌。最终“轰”一下身子倒了下去,在山坡上翻滚几圈趴在地上不动。
太阳照进山里,雾气变得清淡缭绕。花夏倍感疼痛地努力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我还没死。”
“你醒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钻入耳朵。
花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背靠一颗大树坐在地上,脚踝上方的伤口处敷着捣碎的药草。灰衣男子走过来单膝蹲下,脸庞俊美而柔和。男子看着她道:“那条蛇的毒性不是很强,已经没事了。”
花夏皱眉,犹疑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男子轻笑出声:“你记得我?你见我的时候可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花夏突然想起来之前重伤昏迷中那个给自己喂药的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上次也是你救的我。”
男子依旧笑:“上次救你的可不是我,我只是尽了医者之责。对了,安木怎么会让你来山上瞎跑?”
花夏尴尬道:“我是从俺家偷跑出来的,我来山上找我娘。”
“你娘?”男子皱眉:“她不是出事那天就已经......”
虽然话说一半,花夏知道那话的意思,眉头深锁眼中带着恐惧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声音突然放得极柔,“安木没跟你说么?”
有一个东西在花夏脑子里炸开,她的眼神尽是茫然,思绪滞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男子看到花夏的样子,倍感心疼,抬手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对不起,我以为你都知道了。”
花夏咬唇,并不哭出声,只是眼泪落得厉害,浑身发抖。男子过来把她拥在怀里,抚摸她那半湿的头发。悲痛良久,花夏抬起头道:“我娘......我娘的墓在哪里?”
男子道:“我带你去。”
一块荒地上凸着几个土丘,土丘前都立有墓碑。花夏跪在花氏的墓前,看着墓碑,一字不说。男子站在她身后,表情平静。花夏顿顿地俯身磕了四个头,然后站起来,幽幽道:“谢谢你。”
男子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花夏转身迈开步子,有气无力道:“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娘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说着花夏又哽咽起来,立马停住,止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对我说。”男子诚恳道。
花夏艰难地扯扯嘴角,“我叫木花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延铭,找我可以到林家药肆。”
“林家药肆?”花夏虽没去过,但知道林家是来安城最大的医药世家,家世较为显赫。只是林家夫妇身感恶疾而死曾给林家药肆带来一大段时间的负面影响。
林延铭点头。
几近傍晚,花夏到家,推开院门进去。她看到家里的一切,心中的伤感更生一层。花夏慢步走进屋里,猛地看到桌边冷面坐着的安木,此时正看着她。
花夏冷静道:“谢谢安少爷搭救,有机会定会报答您。”
安木站起来,“谁说一个谢字就够了,我说了你现在是安家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安家。”
“这是何处的道理?就因为你救了我,我就要甘愿做你家的下人来做报答。”
“是,我安木的道理就是这样,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安木说完,近身过去,打横抱起花夏,往外走。
花夏惊慌道:“喂,你这是干嘛?男女授受不清,你放开我。”
“不想被人出来看到就乖乖地别叫。”
花夏噤声,被他一路抱回安家,一路有人侧目,花夏只把脸埋在安木怀里。安木把花夏放在原来住的房间门前,推开门,看着花夏道:“再住一晚,明天你要去玉雪那边。”
花夏拉住他,看着他道:“我要在安家服侍多久才算报了你的恩?”
“你觉得呢?”安木道。
“三个月。”花夏道。
安木嘴角压着笑道:“先定三个月,之后再说。”
安木离开,花夏躺在床上,不再想着逃跑。她不知道接下来在安家要面对什么,至少她知道,不在安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次日,一个身着翠衣绿裤的丫鬟领着花夏去了后院,带花夏进了一排矮屋,安置妥当。
这个丫鬟帮花夏一起铺好床铺,看着花夏一字一句道:“安府女佣都住后院,以后这里便是你的住处了。白天去到小姐房里,帮着服侍,也算不得累。”
花夏点头道谢,又道:“你也是服侍安.......小姐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品香,是小姐房里的丫鬟。小姐房里还有一个丫鬟,叫连竹,我们两个从小服侍小姐。这两个床铺便是我和连竹的。”
花夏了解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叫花夏,希望相处愉快。”
叫品香的丫鬟看着花夏满脸灵动之色,为人活泼,心生几分喜爱之意,微笑道:“我们这就去见小姐吧。”
“好。”花夏跟他走向房门。
刚要走到门口品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花夏猛地停住,道:“怎么了?”
品香抿抿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道:“还是走吧。”说完,转身打开门,跨步出去。花夏顿了一下,只能跟上。
去到安玉雪的房中,安玉雪正和连竹说说笑笑。看品香带着花夏进来,她们停住说笑。品香带着花夏走到安玉雪面前,规矩道:“小姐,花夏姑娘来了。”
安玉雪从上到下扫视花夏全身,然后看着品香缓声道:“她以后跟你一样,叫花夏便好,姑娘便不必了。”
“是。”品香道。
花夏只是低头站着,并不说话。虽然她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但懂得言多必失道理,也懂得表现得安静规矩绝不是坏事。接触过安玉雪几次,她看得出这个小姐的任性与娇惯,且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安玉雪突然换了一副天真的表情,翘着嘴角看着花夏道:“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了,那对我可要言听计从哦。我问你什么你都得如实回答,让你干什么你都不可以推卸。”
花夏顿了一下,只能学着品香道:“是,小姐。”
“不用这么拘束啦。”安玉雪伸手拉花夏坐下。花夏来不及反应,被拉坐到桌边。
安玉雪看着连竹道:“连竹品香,你们两个都出去吧,我跟花夏有话要说。”
品香和连竹应声,走出房间,关上门。
安玉雪盯着她的眼睛,满脸笑意,眼神却让花夏难受至极。她故作轻松道:“跟我讲讲你和我哥的事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姐,我们并不认识。”花夏还是中规中矩道。
“我们?”安玉雪脸上顿时没了笑意,继续道:“那我哥为什么救你回来?那样照顾你,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说到此,安玉雪突然停下来。然后正声道:“我哥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养伤?”
花夏知道不管说什么,这位小姐都不会舒心畅快,只道:“我在外面被人打伤,醒来就在安府了。”花夏故意改了出事地点,想着说出来更解释不清了。
安玉雪探究地看着花夏,满脸尽是怀疑之色。
花夏微皱眉,她常男装出来,知道来安城里的人对于安木的一些传言。人都说,硬朗俊美的安家少爷绝对是人如其貌,对人无半点柔和之情。对女子美艳且都不屑一顾,傲慢至极。对于穷苦困顿之人,也无半点同情。算不得绝对的无情,确是绝对的冷血。她自己也实在想不出,为何安木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