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学，沈子晴大四了，每天上的课更少了。
一天，她跑来和我吃饭，说：“你那个齐教授好像要走了”
我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听谁的说？”
她不动声色，认认真真的吃着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别激动，我那天想找点毕业论文的资料，在图书馆，听到他在打电话，说是夏天不到，就要走了。”
我急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想起在医院里那段时光。
“你受伤那会儿，是他在陪你吧？”
“对，他总觉得是他的错，也不回家，照顾我”我说
“那他是真不错，你是怎么表达感谢的？”
“哪里需要特别的表达，我每天都在跟他说谢谢，他每次也都说对不起”
“哈哈，有意思”
想起来，从开学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看到齐南泽，我心乱如麻，沈子晴也不再问我对老师是不是真动了心思，我见到同学，总是问，齐老师是不是不教我们了。他们也都摇脑袋，我不敢表露的太急切，毕竟上次聚会，他抱着我是很多同学都看到了的，我若太心急，他们难免会乱想。
夏天来临，暑假来临前，我在去图书馆的小路上看到了齐南泽，他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头发修的整整齐齐，他也看到了我，笑眯眯的喊：“嘿，手好了么？”
我想起他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两个月，有些生气“好了”
他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右手肘，想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好，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无名指上带着银色的戒指，我觉得尴尬，脸有些发烫。
他笑：“你好了，看你健健康康的，我的心也放下来了，要是你留下什么病根，那我岂不是难逃罪责。”
我说：“你不用自责，说了我也有错。”
他又说：“那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忍着”
我点头，问：“你去了哪里，这段时间。”
他说：“我回了新加坡，我女儿生病，我照顾她直到复原，看吧，先是我的学生，后来又是我的女儿，你们两个呀，哪一个我都不放心”
他这样说，我安慰不少。
他是一个好男人，成熟原来也是一种美。
暑假还没来，妈妈就不请自来了，一来就责备我，说我懒，家里乱，穿的衣服不伦不类，皱皱巴巴的，我解释说这是纯棉的，穿着舒服。还好的是，我成绩不错，她为此开心。
我妈虽然在家没事做，但是也不愿意出远门，她总说，在家里舒舒服服不好，偏要出门找罪受，坐车，飞机，舟车劳顿，幸苦至极，因此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去过几个地方，此次，她从苏州来到北京，已经是难得的事了，我有心带她在北京转转，谁知连才出门不久，我妈就嚷着回去，她皱着眉头说“不晓得这北京有什么好，空气差到这个地步，你看看我这衣服，出门还是白白的，现在就跟在泥潭里滚了一圈。”她说话一向夸大“我喉咙也不舒服，这么糟的地方，还有好多人挤破了脑袋想在北京落户，你呀。读了书赶紧回家，这里空气质量差，这里待久了，日后生癌了怎么办呐。”
我不管她说什么，我都答应着。
最后，她说：“你知道陆程吧，小时候你喜欢跟他玩的”
我自然是记得的“他现在怎样？”
妈妈说：“很不错，在美国读书，马上回国了”
我说：“很好啊，小时候他读书就厉害。”
妈妈说：“嗯，他给你程阿姨打电话的时候，还问起你。”
我有些惊讶，陆程算是我的青梅竹马，不过，他十几岁就去了美国，现在已经是美国国籍，认识他的人都羡慕的很，起初，还在MSN上有联系，后来就渐渐冷下来，多正常，我们之间就本来就没有什么。
妈说：“他问你读的什么学校，近况如何，程阿姨后来跟我讲起得，陆程在外面那么多年，之前听说交往过一个美国女朋友，不过分手了，现在单身”她说完，神情一变，有些得意的说：“你程阿姨的意思是，你要是能和陆程走到一起········”
“我的妈呀！”她还没说完，我叫起来。
“干什么大呼小叫！我跟你讲，我对在这件事情是很满意，而且你现在也没有男朋友，陆程回来，直接到北京，你们俩见见。”
“妈，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我有自己的注意。”我想到了沈子晴，心里一沉。
“什么主意？？这件事，我和你程阿姨是定了的。婚姻大事，还是得听长辈的好，难不成，我们还能害你？”妈妈的语气严肃，不容人反抗。
缓缓，我说：“我和陆程，八成没戏，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啊”
“你别心高气傲的，陆程这么好的条件，又是知根知底的，你还看不上？”
“不是我看不上，万一是人家看不上我，嫌弃我。那又如何？”
“陆程不是那样的人。”
我绷着脸，不响。只要陆程不喜欢我，他们就没法子了。
妈妈在北京待了一个星期，就要回苏州，北京空气干燥，她被这风沙折磨，看起来没来的时候那么滋润了，埋怨了一阵，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十件事有八件都是陆程，我只好应付，给她叫来车子，送她到机场。
很快，秋天又来。
沈子晴已经在实习，但每个工作都做不长，就又换了。毕业论文，也是迟迟写不好，她告诉我，不是她对工作没有耐性，是她爸妈根本不想要她留在北京，催着赶紧毕业了回香港，她爸爸已经来北京好几次了，就怕她偷偷溜走了。
有天，沈子晴带了一个男孩出现在我面前，说：“这是我未婚夫，余杨，余杨，这是我的好姐妹，乔梦。”
余杨一看就是二世祖，眼神冲撞，举止张扬，我不可置信，看着沈子晴。
他们两个在一起，完全就是貌合神离。
我们在酒吧，余杨甚至会肆无忌惮的打量别的女孩，我很气恼，但是沈子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对余杨说：“我们有事要说，你自己先玩着。”
余杨似乎求之不得，忙说“OK！”
我们坐到一边，我拉着她的手说：“你这是干什么？”
她说：“没法子，我爸妈安排的，我一毕业，马上和这个人结婚。”
我说：“这么功利？”
“对，我们一结婚，我们两家就是长期合作关系，我们家会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作为我的嫁妆，他们家会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作为聘礼。”沈子晴冷冷的说，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
我浑身发冷，想起了我妈跟我说的陆程的事，我再看沈子晴，忽然觉得都是可怜人，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沈子晴一看我这样，吓了一跳，立马坐到我旁边来。说：“你这是怎么。我都认命了。说不定，这是好事也说不定，都说，女人做的再好也不如嫁的好，最起码，这一生，我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心，衣食无忧，爱情有没有那又怎么样，反正，这东西时间一长，也是会消失的，而钱，是一直都会在的。”
我难过，看着她说：“可是，你会生活的不开心。”
她无奈的表情，似乎想要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又像是哭，她说：“乔梦，我是一个废人，我想过要逃走，但是发现，离开了他们，我生存都成问题，现在这个余杨，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根本不爱我，甚至都不喜欢我，他也很清楚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算是这样，这两个不爱的人还是会被捆在一起，结婚，甚至生孩子，真可怕。”
我根本不晓得要说什么，远远的看见余杨，此刻正搂着一个女孩的腰，耳鬓厮磨。
沈子晴目光游离，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三上学期结束，我考的很差。
我看到成绩的时候，想到沈子晴，想到自己，就哭了，还很厉害。
齐南泽看到我的时候，关心的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才两个星期没看到你”
我点头，正是黄昏，枯叶儿不停掉落下来。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毛衣，看起来薄薄的。
“考的不好，没有什么的。你这么聪明，又肯学习，没什么，真的。”他安慰我。
“嗯，我想的太多。最近也没有好好学习。”我说。
“马上放假，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得去图书馆，把借的书都还回去。”我手里拿着好几本书。
他接过来看了看，指着其中一本《米加之恋》，说：“这本书，我年轻时也看过，非常喜欢，你可不可以不要先还，我拿去再看看。”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非常快乐。
“老师，寒假要做什么？”
“我家人要来，我陪他们，我女儿很喜欢中国文化，她从小是在新加坡长大的，现在上中学，我陪着他们的时间太少了，我很内疚。这次我家人要来，你如果在北京的话，可以来我们家做客，上次我把你摔了的事情，我老婆也知道，还问起过你的健康。”他一脸温柔。
我有些迟疑。但是却回答：“好的”留了我的电话号码给他，他说，到时候会打电话给我，我说了谢谢回家。
我租住在一个很旧的小区里，最初，沈子晴时常与我同住，如今，她甚少来我这里。我明白她的苦楚，屋子里乱糟糟，也懒得收拾，简单吃了点东西，听到屋外起了大风，吹的窗户啪啪响，此时，电话响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是乔梦吗？我是陆程！”电话那头是干净的男声。
我脑袋里ding的一声，是他!
“啊，你好，是我。”
“嘿嘿，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你，声音都变了。”
“时间这么久了，你还能记得我的声音，才怪。”我有些嘲讽。
“是曹阿姨给我你的号码，说你在北京念书，我正好要在北京下飞机，他们嘱咐我来看看你。”曹阿姨就是我妈妈。陆程非常礼貌。
“······好吧”我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他。他明天晚上会来看我。
有些心烦意乱，打开电脑，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到底也没有寄出去，看了一会书，胡乱睡下了。
一觉睡到中午，沈子晴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吃饭。
到了地点，发现余杨也在，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用鼻孔看我。
沈子晴热情的招呼我吃东西，我也是真饿了，大口吃起来。
余杨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面色有些尴尬，沈子晴和我都看着他，他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女声被我们听得清清楚楚，沈子晴面子有些过不去，就大为光火，没好气的说：“这样私人的电话，请到一边去接好吗！”
余杨看了沈子晴的脸色，两三句讲完，挂了电话。
看到沈子晴一直绷着脸，余杨说：“少给我摆大小姐的架子，我不吃这一套”
沈子晴也发火：“你也少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什么东西!!”
我忙做和事老说：“你们不要这样·········”
哪里拉的住，伤害人的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
余杨冷着脸，说：“我早受够你了，要不是你爸妈给你的那点嫁妆，你以为我会娶你，你就是脱光了，送上门来，我也不会要。”
沈子晴说：“你是什么，不过是个废物，废物。离了你爸妈你什么都不是，都不是！”
余杨笑了，凑在她耳边说：“你说的，也是你自己。”
我冲过去，啪的一声。余杨吃了我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我的手也生疼。
我从未打过别人，余杨估计从小也没有人敢这样对他，沈子晴也未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楞在那里，半晌，余杨恼羞成怒，巴掌就要打过来，却被沈子晴拉住。
“余杨，我们不要搞得太难看，毕竟我们以后还是要生活的。”沈子晴冷冷的
，有点凶。
我未曾见过她这个样子，不过余杨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后怕，若是真的要打我，我该如何？余杨慢慢收回手去，说：“我只是你结婚的对象，以后这种约会的事不适合我们两个，我要回香港，只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沈子晴点头，说：“好，你先走。”
余杨瞪了我一眼，走了。
我心有余悸，看着沈齐子晴说：“你这是何苦？按你的条件，何苦找不到好工作，好男人，偏偏要这样”
她眼泪流出来，绝望的说：“我没法子，我只有东倒西歪的靠着别人生活。”
我气愤，：“你总是说没法子，你可认真的去试过了，余杨这男人，你跟了他，一辈子后悔，现在什么年代了，盲婚哑嫁吗。你们香港，难道还容许这样的事情。”
她抹干净眼泪说：“和地域无关，就算香港被英国统治那么多年，但是有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不止是我，我知道，这样的人有很多，而且，英国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骨子里比中国人还要传统。”
我说：“我好想帮你，但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难过的事情吗？”
她笑了笑说：“乔梦，别替我难过，再糟糕也是我自己选的”
她是个好女孩，应该得到好的生活。
天色渐黑，我回到家，打算找点饼干面包充饥，随便应付下肚子，我很久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了，在镜子前，发现自己是瘦了好多。
懒洋洋吃着饼干，听到敲门声。我好奇会是谁？打开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我恍然大悟，喊出来“陆程！”
他嘿嘿一笑，说：“是我。”
妈妈中意的乘龙快婿来了。
我妈没有说大话，陆程很好看，年轻，充满活力。他看着我，我穿着睡衣，嘴里塞着饼干，含糊的说：“请进！”
他进屋后先是扫视了下整个房间，我有些羞涩，因为房间里实在太乱，我把沙发上的一堆衣服拨开，对他说：“请坐！”
他又笑，说：“你对我那么客气！已经用了两个‘请’了。”
我说：“好吧。你先坐下。”
他在沙发上的一堆衣服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从背的包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乔梦，这是我在美国给你带回来的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只钢笔，现在哪里还有男生送女孩子笔的，不过这钢笔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做工精致，我问：“这个很贵吧？贵了的我可不要。”
“不贵，但用来写字非常舒服。只是个小礼物而已。”
“嗯，我很喜欢。我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我问我关心的问题。
他抿了抿嘴唇说：“曹阿姨说，你在北京读书，叫我来看看你，我妈也叫我照顾你。”
我心里沉沉的，又问：“你这次是回来休假还是？”
“我已经毕业了。回来工作的。”他说。
“你读的硕士？”
“我博士已经毕业。”
“我的天，你才二十八岁！！”我突然佩服起他来。
他又嘿嘿的笑，憨厚极了，不过笑容是可爱的，他说：“你不记得我几岁了，我二十七岁。”我快要跪倒，好想要问问他是怎么读的书，以前倒不知道他有这能耐。
“你今年大三？”陆程问我。
我点头，他说：“学习怎样？”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又没有要你给我交学费。陆老师！”
他脸红了，说：“不好意思。”
他这样谦卑，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礼貌，小小声的说：“是我没礼貌。对不起。”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十点，我看着陆程，他正端坐在沙发上，我忍不住问“你今晚住哪里呢？”我没有多余的房间留给他，让他睡沙发也好像欠妥。
他说：“我定好了酒店，我妈妈嘱咐我一定要来看你，我就过来了，行李也没来得及放，呵呵，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我看他起身要走，我说：“你等等，我去换衣服，我送你。”
他说：“不用了吧。”
“你刚回来，北京你都不熟悉，我给你带带路。”我走进卧室换好衣服，出来时发现客厅居然被小小的整理过，衣服叠到一边，废纸都进了垃圾桶，陆程手里还提着我的鞋子一双一双放进鞋柜，看到我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有点强迫症。”
真是个傻里傻气的人，我心想。看他这样子应该有严重的洁癖，像我这样邋里邋遢的人，他应该会避而远之，偏我妈还想着要我和他走到一起，果然，不是一路人，这么想着，我更加无所顾忌了，而且，他又是我妈派来的，姑且不论我俩有没有那层意思，既然是来使，我只好小心担待着。
带着陆程下了楼，拦了出租车，他一直说：“你快回去吧。我是个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么晚出来，我不放心。”
被他阻拦，我只送他到楼下。
陆程走后我回家里，开始打扫，这真是一件体力活，最后我累到在床上，迅速睡着了，梦里弥漫着茶香，那双深邃的眼睛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我甜蜜又忧伤。
陆程第二天下午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洗头发，湿淋淋的开了门，他递上一捧百合。
“进来，把花放在桌上的花瓶里。”我头发滴答滴答的滴着水，说完又跑进厕所里。
“好。”他进了屋，换了花瓶里的水，插上新鲜的百合。
“茶几下面有杯子，冰箱里有水和果汁。”我在厕所里喊着。
“好。”
我在厕所吹头发，电吹风呼呼直响，陆程走到门边说：“你妈妈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的近况。”
我就知道，我问他：“你说了什么？”
他搓着手，说：“我说你看起来很好，就是有点瘦。她说你都很少给她打电话，很是担心呢。”
这么说着，我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也有些红，陆程见我不说话，小心的问：“你怎么啦。”
我关掉吹风，走出厕所，陆程帮我把电吹风收好放进抽屉。
我给他倒了水，说：“我妈妈或者你妈就没有和你说别的？”
陆程一呆，随即领悟过来，微笑起来说：“我妈妈有跟我提过，我还没有回国的时候，她就说起你，说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回来，可以照顾你。”
我不说话，他看着我又说：“乔梦，我今晚请你吃饭可以吗？”
他要请我吃饭，我想起了齐南泽说的要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换了件衣服，我跟着陆程出去，心里想着齐南泽。
心里乱糟糟的，有些情绪一旦涌上来，就如同洪水猛兽，拦也拦不住。陆程带我去了一装潢得非常华丽的西餐厅，说这是他一个外国朋友开的，外国人真的是非常热情，陆程也点了很多，但说实话，很多菜品真的是中看不中吃，中西味觉有时候差异还是很大的。我吃着非常漂亮的食物，但心里是乱的。
每上一道菜，陆程都要我先尝，然后关切的问我好不好吃，喜不喜欢。我就说谢谢，非常好吃。我真是虚伪！
其实，陆程真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一脸真诚，毫无城府。
也许聪明如陆程早就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但是依然绅士，送我回家。我说：“陆程，我妈妈说我没有男朋友，其实是有的。”
身边明显冷了一下。
“但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只是喜欢他。”我说。
“他是谁？我能知道吗？”他问。
“可以，他是我的老师。”我停下来，看着他说：“希望你不要批评我，我是相信你的。我想你也知道我们的妈妈们的意思，不管你是否看的上我，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妈。如果她知道了，我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子，好吗？陆程。”我几乎是请求。
陆程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放心我不会批评，我理解。他真是个幸运的人啊。”说完，他笑了。
“谢谢。”我也笑了。
“傻丫头。”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我对他充满歉意。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你爱上谁就是谁了。纵使别的人再好，不是他，就没有意义。
陆程很快在北京找到了工作，每天忙到昏天暗地，但得空的时候会来看我，偶尔会下厨做饭给我吃，我时常赞叹他是个好男人。
齐南泽还没有给我电话，寒假已经快要过去，说不定人家只是客套几句，我偏就当真了。
一天，电话响起来，是他！
“嘿，乔梦。你好吗？”他声音即使在电话那头，依旧让我心如小鹿。
“好呀。”我说。
“我上次说要请你来我家吃饭，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对不起。明天你有空吗？”
“啊。明天，有空的。”我说。
“那明天可以来我家吃饭吗？我家人都希望见你。”齐南泽非常客气。
“好的。几点？”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好吗？”
“好的。”挂了电话，我心里凉凉的，罢罢罢，到底说来是自作多情，他能请我去他家吃饭，说明他对我只是如同一般的学生，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他的过错让我的右手骨折，仅此而已。
我心烦意乱，出去逛了一圈，就为了挑选一件好看的衣服。一直转到天黑，看到不远处的理发店，我一咬牙走了进去，对理发师说：“我要剪短。”
一早，我赶紧起来洗干净脸，看着镜子短头发的自己，脖子露出来，扬扬头，我觉得很舒服。
我思量着要穿什么衣服，衣服翻了一遍，最后传了一条旧牛仔裤，宝蓝色毛衣，看着光溜溜的脖子，最后选了一条橙色围巾围上。墙上的时钟刚好十点，传来敲门声。齐南泽是个非常准时的人，我提着包出门了。齐南泽站在门外，看到我，他惊讶的说：“你剪了头发！”
我摸摸头说：“对啊，不好看吗？”
“好看。”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去你们家，希望你妻子不要介意。”我说。
“不会，你要去，她非常开心，本来应该早一点请你，但是一直都有事，所以耽搁了。”他说。
我们下了楼，他开了车来。是一部很普通的车，看起来有点旧的，但是很干净，和他人一样，我坐在他旁边，觉得温暖。
刚走到他家门口，就看到有个女人站在那里，一脸笑意，齐南泽说：“这是我妻子，杨莉。”然后他对着她说：“你怎么站在门外面？”
杨莉说：“我听到脚步声，知道是你们回来了，所以来给你们开门。”
齐南泽对她微笑着。
我看着她，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和在大街上看的中年女人一样，我对她说：“打扰你们了。”
杨莉忙把我请进屋里，握了握我的右手腕，关切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全好了？”
我忙说：“好了，都好了。”
“那就好，可真是把我担心坏了，南泽跟我讲说你把一个女学生摔成骨折了，我担心极了，想要来北京看你，但是孩子又需要照顾。现在看你健康，我就放心了，南泽一直觉得愧疚。”杨莉是个温柔的女人，我才要觉得愧疚，老师把女学生的手摔断了，女学生却把心给了老师。我想起了在医院的那段日子。
一个女孩儿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我，齐南泽说：“这是我女儿琪琪。”
很漂亮的小女孩，长得像爸爸。
我和她打招呼，她只是礼貌的笑笑。齐南泽说：“孩子越来越大，就不好管了。”
杨莉看着我，笑眯眯的说：“要是能像乔梦一样听话又肯学习就好了。”
“嗯，乔梦是个好孩子。”齐南泽说。
琪琪看着我，老大不开心，孩子最不喜欢就是与他人作比较了，我也不舒服，我不喜欢他们把我当成孩子看。今天来到齐南泽家里，发现他们就只是很很普通的家庭，成千上万个家庭中的一个，我在他们面前觉得非常不自然。想着要早点脱身。
饭桌上，他们夫妻两个一问一答，不过就是些家常，我听着他们说话，却听得有些累了，而且齐太太的厨艺并不是那么好，或许他们常年在国外，吃的都比较清淡，我假装味道非常鲜美，赞美了她的厨艺。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餐饭，我逗留了一会，便要离开，杨莉客气挽留一下，我推辞，她热情的说：“有空再来。”还嘱咐齐南泽送送我，她虽然外表普通，但是她不像别的女人，防贼似的防着自己的老公。
在回家的路上，齐南泽说：“你并不尽兴吧？”
我想肯定是我在他家里表现出不耐烦了，这多糟糕，太不礼貌了，忙说：“没有，你妻子是很好的人。菜也做的好。”
“你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乔梦。没什么，我不介意的。”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我。
我脸热热的，不出声。被他看穿，我觉得羞涩。
“你应该觉得我的生活枯燥乏味是吧。你年轻，这样的家庭生活你不会喜欢的，我老了。很多嗜好都没有了。”他说的很无奈。
我由衷的说：“不，老师，你不老。”
他送我到我楼下，说：“乔梦，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从下学期开始，我不教课了。”
我一惊，忙问：“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他说：“我可能要被调职，具体情况，要开学了才知道。”
我差点就要哭了。以前还可以天天看到他，知道上课了他就会出现，但是他如果不上课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他。以前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又浮现出来。齐南泽看着我，我低着头，说了句：“好的，再见。”
转身的时候，他突然说：“乔梦，之前跟你借的那本《米加之恋》，我已经看完了，帮你还回去了。”
我笑笑，上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