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出来!”小弟们严阵以待,孙大小姐一人当先,素手叉腰立在最前。
“且慢,且慢!”宁安见状急忙拦过去,挡在孙冉身前:“大家先把弓箭放下,危险,危险!”
一干人看着宁安,脑海里还留着那翩翩起舞的样子,这时见他站在眼前,心头居然无端地一颤,涌现出强烈的保护欲望。
“小安,你勿需担忧,我等身经百战,这区区毛贼,完全不放在眼里。”一同伴喝得酒意朦胧,见宁安劝住众人,只道他担心贸然冲突己方吃亏,于是自尊心暴涨,啪啪拍着胸脯保证。
“不是……我……”宁安张嘴正要解释,又一同伴越众而出,舞着手中猪骨挽了个刀花,肃然道:“正是!谁若想要动你,先问过我手中钢刀!”
“我……”宁安再试图解释,却话音刚起,又被人潇洒打断,“看我听声辩位!”说完伏在地上,接着半天没见动静。
“看来对方是个高手……”有人得出判断。
“恩……”余者表示赞同。
“呼……呼……”最后作为回答,地上响起鼾声。
看着一群人醉的醉、睡的睡,战斗力弱得还不如绑烤架上的那头猪!宁安默默流泪……
“嘿!你们这群臭小子,还想跟我动手?好啊!三年前没打够,今天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众人还没看清,就被吹了个东倒西歪。宁安稳住身形,迎风望去,看见空中飞来一道灰形,飘逸凌虚,竟在御风而行。
“乘虚渡风!是不念道人!大家小心飞剑、护好脑袋!哎呦!”
“哎呦!”
“哎呦!道长爷爷我们知道错了,哎呦!”
示警之后,就是声声惨叫求饶……
“哼!一群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滥酒吃肉还敢大言不惭。”劲风消散,场间凭空多出一道身影,青衣道袍,背剑拂尘,是典型的道门打扮。
好快!见对方身法如电、来去无踪,宁安心头震动,暗想这道人修为精深,想必不在孙烈之下。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打猎嘛,喝得稍微高兴点,再说我也没有骂你,你还打我头……”孙冉双手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哪儿还有半点的飒爽威风。
“就是嘛,道长爷爷,你要打就找那些说你坏话的家伙呀,干嘛打我堂姐。”孙菲菲小姑娘虽然没有挨揍,但她和堂姐同仇敌忾,现在也唧唧喳喳吵着讨个说法。
“哼!你这小丫头,女儿家小小年纪就这么嗜酒,非弄得仪态失距一身酒味,你说该不该打!别说你堂姐,若是你刚才也好酒贪杯那我连你这小丫头也一块儿教训了。”
一听这话,菲菲小姑娘就老实了,默默退回堂姐身后庆幸去了。
一群人捂头反省不敢多言,只有宁安和几个不曾沾酒的女子幸免于难。咦--?等等!我怎么没事?我也喝了酒啊?宁安突然发觉不对,这怎么回事?
“咦--?小安,你怎么没事?这道长揍人可从来不漏的啊!”附近的孙石也发现了这点,惊咦的语气充满了神奇。
宁安不能做答,道长却转过身来,他面容只如四旬上下,气质儒雅,仪态脱俗,手捋着颏下三绺长须,望着宁安仙风道骨地一笑:“哦,你叫小安,不错!不错!你虽然也喝了酒,但道长却唯独放过你,嘿嘿!知道为什么吗?自然是因为你方才舞跳得好看,道长很是喜欢,一高兴便决定不做计较了。怎么?有人不服?不服好啊,不服就再让我练练拳脚,有谁不服?恩?”
“……”众人一头黑线,不得不服。
“阿弥陀佛!道兄就莫要欺负这些孩子了。孙家小姐,我二人结伴云游、途经宝地,特来拜访孙家故友,如有叨扰,还望见谅。”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不过这回来的是一位佛衣袈裟的老僧,眉发皆白,慈眉善目,向着孙冉双手合十,颔首问礼。
“禅师爷爷,原来刚才你也在啊!那为何不早些出来嘛?害冉儿的头都被打肿了。”孙冉与二人其实相熟,看到一贯和蔼的禅师爷爷,自然要不讲道理地抱怨一番。
禅师只做哈哈一笑,宣声佛号化解过去。
“好了!”孙冉揉了揉额头,感觉疼痛已经消失,便大大咧咧道:“走吧,两位爷爷,爹爹正在谷中,请随冉儿移步千秀谷。”说完吩咐众人灭掉篝火,收拾残局,领着来客返还山谷。
※※※※
宁安所在的这片大陆,千年前原为一体,统称为“宗州”(意为“宗祠所在、先辈所居之地”),向西是瀚海荒漠,在东是无边汪洋,往北是孤寒雪域,朝南是广袤深山,后来几度分合,直至百年前,渐渐演化为夏、灵、瑶、静、辰五州,其中夏州位于西北,灵州占据西南,辰州坐落东北,静州则在东南,而瑶州北接雪域、又与余下四州相望,一直便是往来之地,战略要冲。五州文化同源,宗庙同根,一直交往密切,各州王权与世家并立,形成了奇特的现象,不过好在世家多以继嗣传宗为主,尽管根基深厚势力庞大,但绝少逐鹿王权,反而希望天下稳定,世道太平,所以在各州王权与世家大都相辅相成,互为倚靠,但又恪守界线,彼此制约,也因此,各大世家在各州都界定了自己的范围,相互之间规避敬重,有着很强的地域观念。
不过,在此之外,有两个十分独特的宗派得到了各方王权和世家的默许,得以不受此制约,遍布天下,它们,便是佛门与道门。
佛道两派历史悠久,与许多古老的世家一齐出现在这片“宗州”大陆之上,佛道讲究修世外法,不沾染尘世凡俗,所以尽管弟子信徒遍布四方,却不被世家王权所忌,空门弟子也被严格要求遵守戒律,不参与俗世之争。再加上“宗州”的佛道两门,都讲究济世救民,每年都有弟子云游天下,为百姓却病除疾,若逢灾年,更是搭棚施粥,安置流民,所以不管朝堂世家还是民间,都对其敬怀有加。
佛门的根基在静州,而道门的主观在辰州,因为两派近千年来早有接触,所著所传相互印证佛道融合,所以时有论道研经之往来,门下弟子也常常结伴云游,两派之中佛门较为温和,对恶宣扬“度化”,而道门更为刚猛,对恶讲究“灭除”,所以佛道携手,刚柔并济,对于彼此修禅悟道大有俾益。两派宗主也常年结伴游走,遍行位于五州各地的佛寺道观为弟子信众们讲经说法,也顺道拜访沿途的世家皇族,从而广结善缘。
三年前,两人结伴出游,途经临京,便也前来拜访了孙氏族人,因为和孙家兄弟言谈甚欢,所以曾在谷中小住了十余日,期间道长为人率性不羁,和孙家小辈们闲闹玩耍,也用飞剑“管教”了他们无数次,以致于短短时间便在其脑门和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刚才为何有人一看到“乘虚度风”的身法就能想到来者是谁并且大声示警了,虽然最后的结果表明其实示没示警都是一样的。
众人回到谷中各自归家散去,孙冉则领着禅师和道长去见自己的父亲,三人绕过道道莲池,来到待客的楼阁之前,因为先有遣人禀告,所以等三人叩门而入时,孙烈孙燚两位当家已经静候在此。
“大师,道长,一别三年,今日重见,我兄弟二人甚感欣喜。”孙冉将两人领进门中,害怕一身酒气被爹爹发觉,急忙返身退下,而孙烈则快步上前,拱手一揖,笑道。
“阿弥陀佛,孙家主与胞弟相待热忱一如当年,我二人亦深感荣幸。”见家主笑容无饰,迎上前来,大师举掌含笑,鞠首还礼。
四人乃是旧识,曾经论道辩学相谈许久,是以几句寒暄便已相熟,于是宾主落座,快意畅谈起来。
“二位家主,关于月余前孙家的车队在边岭中遭遇魔渊之事,五州已有传闻,我宗门自喻除魔卫道,一向不耻魔渊行径,近日听说孙家主宁以玉碎、击杀恶首,值感大快人心!不知可否一叙详情,已解贫道之痴。”此时距离瑶州边境山岭中的那场恶战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风声也渐渐传开,不过既是经人传述,版本与真实之间难免有所出入,不念道人一路而来,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虽然描述上还算大同小异,但终究只是风闻传说,内容始终粗略不详,他所领的道门本就意在匡扶正义,对于这正邪较量自然极为在乎,如今既见孙烈,当然希望知晓详情。
而一旁的大师也征询地看向孙烈,表示也有意一听始末。
既然都是共拒魔渊的盟友,孙烈也不做隐瞒,就连同那日如何设计运宝,如何遭遇伏击,如何陷入死局,再如何破局求生都一一道来,其中对于宁安那至关重要地援手更是不忘说出。
“当日的情形便是这样,那日魔渊设局巧妙,用心良苦,若不是机缘巧合遇上小安,这结果还真是殊难预料。”说完,孙烈摇摇头,想起当日的凶险,语气犹在感慨。
“小安……可是将才我与和尚来时遇见的少年,嘿嘿!他的箭法我虽没见着,不过那段刀舞却是深具神髓,想必该是端木一族闻名已久的仙舞——‘桃夭’吧。”听孙烈口中提到的“小安”,道长立马想到方才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嘿嘿,果然品貌殊异,必有不凡。
“哦?道长和大师已经见过小安了吗?恩,不错,谷中男儿习练刀舞的便只有小安,而且也正如道长所说,此舞便是‘桃夭’。”听到修为高深的道长也赞誉宁安的刀技,孙燚尤为开心,只觉爱妻的传人果然天意有成,心中不觉对宁安也更加亲近。
“如此还真是妙哉!妙哉!”一听果真如此,道长手捋美髯,畅笑道:“孙家主,看来贫道与和尚真要在此叨扰一阵了,其间若有烦劳,你可莫要见怪啊!”
“哈哈!道长说哪里话!您与大师若肯小做盘桓,正是我兄弟二人所愿,又有何不可,请!”孙烈豪爽一笑,捧杯敬茶,四人细品香茗,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