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的是明天的四班大战一班的篮球比赛,也就是在周五的下午放学,无奈这天天公不作美,丝丝的飘起了雨花,所以比赛也不得不延迟到下周的周一,周五的晚上是没有晚自习的,下午放学后,我就骑着自己的单车早早的回了家。
我骑着单车,冒着不大不小的雨,没有撑伞,我喜欢在雨中,奔跑的感觉,这时,世界仿佛就是你自己的,脱离了尘世的喧嚣,耳边没有咋咋嚷嚷吵闹,烦扰,有着只是雨水的哗啦啦的响声,小雨打在衣服上,皮肤上,给你的是无尽的清凉,我暂时的成了一个自由人。
单车在宽广的马路上行车,偶尔的大货车经过,会荡起一层层的水,我经过,就犹如盆盆的污水倾倒在身上,或者经过一条羊肠小道,路不好走,有些泥泞,我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这在我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了,我,林枫,总是要经历一些风雨的,这是命中注定。
慢慢的徘徊在泥泞的小路上,我心情大好,这边没什么人,我甚至可以大声放歌了。
有人说,世界的精彩,在于人。我承认,这一天,我遇到了这一十六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羊肠小道上,不窄不宽,我没有在意呼呼走过的单车,或许我就没有看到有人经过,我的世界全被她占领了,她是刘辰静。
一辆粉红色的单车超越我,停在我的前面,我忙紧握刹车,吱一声,我看到了她,这是怎样的一个天使啊,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美妙的东西。
“同学,这件雨衣,你披着走吧。”
我还呆呆着望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她左手撑着一把粉红色的伞,右手握着车把,一只脚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另一只脚登在脚蹬上,粉红色的圆嘟嘟的小脸上,因骑车的缘故,已是冒出了密密的细细的汗珠。
“怎样,拿去啊。”那件雨衣又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一时竟哑口无言,身体与思想竟分布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中,在如此阴沉昏暗的天气中,我仿佛看到了绚丽的七色彩虹,那件全身红彤彤的雨衣,竟像是火红的太阳,散发出了光与热,我彻底被突来的温暖袭遍了全身。
草草帅帅的,我胡胡乱乱的披上了雨衣,我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一声道谢,那辆粉红色的单车,那把粉红色的小伞,那张粉红色的圆嘟嘟的小脸,竟消失在雨帘中,我望着她骑着单车,默默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的说道:“谢谢。”
回到家已将近黄昏,妈妈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所谓丰盛,也不过比平时多添了一盘肉菜,或者加了一碗炒好的鸡蛋,妈妈看到我,显得极为的兴奋,上下的打量,问长问短,我心情也晴朗,还取笑她说:“才一周没见你儿子,哪会有什么变化。”
妈妈也开心的笑了,跟我讲诉着她这几天小摊的生意,最后竟惊喜的告诉我,她在天城公司谋到了一份工作,做保洁员,一天的工作时间不长,待遇却是极为的丰厚,说月工资有两千多块呢。妈妈亲昵的抚摸我的头,溺爱的眼神望着我的眼睛,口中绵绵不绝的关切话语:“妈妈工作完,还可以摆小摊,这样就可以有双重收入了。”
妈妈一向都很满足,她整日的辛苦的劳作,我怎会不知,她只是想让她的儿子过得好一些呢。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说我在学校跟天城公司的大少爷不和?
“要是你爸爸回来就好了。”妈妈又发出这样一声长叹。
“我没有爸爸。”我义正言辞道。
“小枫,你不能这样说你爸爸,他起初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哦,为了这个家么,他这十年来不回来,杳无音讯,就是为了这个家么?”
“你爸爸他也有难处。。。”妈妈的眼角已洒出了泪滴。
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妈妈道:“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骄傲,给我时间。”
我看着妈妈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忧伤,有些叹息,碗里的饭菜还没有怎么动,她就说已经饱了,我鼻子一酸,泪水也忍不住的洒落下来,我努力控制住自己,在心中默默的说道:身为林家唯一的男子汉,振兴林家,是我不容逃脱的使命。
吃完饭,我刷好碗筷,整理好桌子,在妈妈的房间望了望,房间里灯暗着,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还是令房间明晃晃的,我没有进屋打扰她,在这种情况下,我通常都是偷偷的就这样的望着她的背影,她努力硬撑着让自己是一个坚强的母亲,可我又何尝不知,她内心的柔弱,她在偷偷的抹眼泪。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一点思绪,看着还是崭新的课本,没有一点去念书的念头,我依稀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年冬天。
那些年,家里情况不比现在好很多,说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吃顿肉,喝碗肉粥都是莫大的奢侈,家里还经常欠债,一到过年,讨债的人追到家,讥讽,谩骂,说话毫不留情面,我年纪小,妈妈就把我抱到里屋,由爸爸一人在外面抵挡着,说好话,赔笑脸,别人劈头盖脸的叫嚣,爸爸却不敢吱一声,只是一个劲的说着:“他大爷,他婶子,你看在缓缓行不行,娃还小,这面又这么贵,我们一家来年一定好好赚钱,还您钱。”
好不容易讨债的人走了,我和妈妈才敢从里屋出来,爸爸这时就一个劲的抱住我:“枫啊,是爸爸无能,爸爸就是一个没用的书生,什么都做不好啊。”爸爸身材伟岸,这个时候,像哭泣的脸,皱巴巴的,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许我还没有完全的语言表达能力,我只是在爸爸的脸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这就是一对苦命的父子。
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跟爸爸同龄的人很早就不念书了,出去打工,爷爷奶奶确是一直供着爸爸,他成绩优秀,但无奈还是高考以一分之差而名落孙山。
屋漏偏逢连夜雨,爷爷奶奶相继患病去世,家庭的重担真正的落到了爸爸的身上。
今天是年三十晚上,村外面张灯结彩,鞭炮声不停的响,村东头到村西头仿佛只有两步之隔,锣鼓喧天。爸爸背着厚厚的行李包,已准备踏上了外出打工的列车。
“他爹,就不能等过完年再走么,你就这样走了,我可怎么跟孩子交代啊。”
“不等了,这是个机会啊,错过了,以后就不好找了,等娃醒来,你告诉他,爸爸出去挣钱了,等回来,一定带好吃的给他。”
我在床上躺着,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我那时如此的幼小,竟然都学会了伪装,我没有睡着,我盖着厚实的棉被,整个头都蒙在被子里面,眼泪确是不住的哗哗的往外流,我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心里却是在一遍遍的呐喊:“爸爸,不要走,爸爸,不要走。”
爸爸最终还是走了,他说的所谓的去挣大钱。
我和妈妈每年都盼着,等着,期望着,一次次的等待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冬天的雪下了又停,春天的花开了又谢。我和妈妈艰难的过着日子,每年寸步不敢离开那个破烂的家,这一等,竟然是十年。
这十年,我对爸爸的爱转成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