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黎明说得没错,狄知音确实回到了东州。
不过是因为没有钱!
那天从旅馆逃出来后打了个电话给东州的哥哥——赌鬼的儿子旷子歌。旷子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的人。
旷子歌比狄知音大三岁,八岁时去少林学了几年武术,有着强壮的体魄。他总是留着一个小平头,因为家庭的缘故眼神稍显忧郁。以前曾在一个地下赌场里看场,上次赌鬼父亲囚禁狄知音的时候,旷子歌被人“点水”进了局子。邹文迪也是乘此机会取得了狄知音背上的皮。
旷子歌获得假释后,发誓不再让可怜的妹妹受到伤害,辞去赌场里看场的差事,带着妹妹摆起了地摊。
可是没干几天,妹妹突然失踪了。旷子歌第一个联想到邹文迪,马上上门去找邹文迪的麻烦。
到达小区门口,邹文迪刚好开车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出小区:“黄医生,我的心绞痛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得考虑换心脏?”
“但是现在很难找到供体!”那个黄医生叹息一声。
“这个你别担心,我有!”邹文迪故作神秘地说。
黄医生惊骇地望着她:“你不会是说——”
“对,就是她。”
“她可是一个大活人——这就等同于谋杀,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麻烦。”
“我给你100万,你做不做。”突然邹文迪收起笑容,蹙眉低声说。
“这——这——人命关天——”黄医生打了个哈哈。
“我相信你有办法!那就这样说定了——手术成功后我再多付你这个数。”邹文迪拍拍他的肩膀又开车走了。
车子通过道闸杆时开得缓慢,旷子歌只隐约地听清黄医生说的“人命关天”四个字。他料定与妹妹有关,决定暂不打草惊蛇,潜伏在小区门口监视邹文迪。
马上,邹文迪发现狄知音失踪的事,通过手机定位追到了丽江。
当旷子歌接到妹妹的电话,他惊喜不已地告诉妹妹邹文迪已经去了丽江,让她先回东州,再从长计议。
在汽车站里,旷子歌见到消瘦憔悴的狄知音,心都碎了。
“知音,这次哥决定带你一起走,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快乐的日子。”
“哥,东州呆不下去了吗?”狄知音咬着牙泪眼汪汪地望着旷子歌,一付不服输的模样。
旷子歌不敢告诉她邹文迪的阴谋,只有艰难地还她一个笑脸。
狄知音眼巴巴地望着旷子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后,黯然低头转身。
他将妹妹安顿到一个小旅馆内,告诉她手机已经不能再用了。他要将这个手机放在家里迷惑邹文迪党。并让她不要乱跑,有事就用公共电话打给他,然后匆匆离去。待他回到家,翻开自己的抽屉,发现存折连同所有现金一起不见了。
这时赌鬼老爸垂头丧气地从外面走进来,一碰到儿子激愤的眼神,立刻夹起尾巴准备跑。
“站住——”旷子歌大跨一步拦住他,冷冷地问:“说,我的存折哪儿去了?”
“儿子——你知道——爸——一向手气不好——”赌鬼拿出赌场里那一套。
“你知不知道,那是知音拿命换来的——”
“我知道——上次换皮的营养费嘛。”赌鬼不以为意恬不知耻地道,“可是儿子,这些年知音在我们家包吃包住,我对她也不薄啊,她就不该孝敬孝敬我,拿点钱给我花花?”
“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邹文迪也给了你不少好处。”
赌鬼突然哀号起来:“好啊,儿子,我生你养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到这么大,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顶撞你父亲!”好像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似的。
“爸——如果你拿这些钱好好生活我不管,可是你拿去赌场——”旷子歌悲愤地不知说什么好。
“算了,就当我没养过你们吧!”说罢,赌鬼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旷子歌叹了口气,赌鬼父亲故技重施再次堂堂正正地动用了狄知音的换命钱。
为了这个赌鬼父亲,他们家算得上是揭不开锅了。无论在哪个角落,那些钱像是长了脚,一不留神就跑到赌鬼手上去了。原来赌鬼赌钱时还有些节制,欠得多了就开始躲债,自从有了邹文迪这个提款机,赌鬼就越发不可收拾,成了名副其实的赌“鬼”。
晚上狄知音打电话给哥哥,他让她在就近的饭馆弄点吃的,明天他要想办法搞点钱才能带她走。
“哥——”狄知音不无担忧地唤了他一声,怕他为了她做出什么傻事!
“知音,你放心吧!哥就算为了你——再也不惹事了!”旷子歌宽慰她。为了这个妹妹,他少年时同人打过架,进过少管所;偷过父亲的钱,挨过不少板子。他从妹妹进门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发誓要一辈子好好照顾她。
第二天旷子歌挨个给朋友打电话,希望能借点钱给他急用,可朋友们不是月光族就是欠债族,借了一圈也没借到两个钱。旷子歌懊恼极了,尽管事先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由得腹诽道:“妈的,这些小子平日里跟老子称兄道弟,关键时候一个也帮不上忙!”现在的人找朋友借钱相当于买断友谊,借到了吧,怕对方不还,讨债的时候比孙子还孙子。没借到吧,在心里已经把对方骂到狗血。所以友情千万不要和钱挂上钩,一旦扯上关系,那就彻底完蛋!
他只好再次回到家里,这时赌鬼老爸早已不知所踪,只剩妈妈从外边走回来。妈妈一般都在菜市场出摊,今天由于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收摊早了些。妈妈面容枯槁,又干又瘦。她的性情极好,从不敢对丈夫说一个不字。这种一味忍让和退让的高尚胸襟被丈夫利用当成泄愤的工具。就如所有有着不幸婚姻的妇女,只剩无尽的忍耐与悲伤。
“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旷子歌问。
“有什么事吗?”妈妈疑惑地望了一眼儿子,神情极为麻木。
“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旷子歌担心地问。上次妈妈提早收摊就是因为肺部咳出了血。
“没事,我还受得了。”妈妈摆摆手,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还是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旷子歌担忧得慌了神。
“我说不用了,”妈妈不由得拔高声音,她叹了口气道,“早死早托生也是一种福分。”
“妈!”旷子歌连说出那番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看出他有难言之隐。
“妈——”旷子歌上前拉住妈妈的手,动情地说:“以后你要好好待自己,别太操劳了。要是爸问你要钱,适当给一点就行了。如果再打你的话……”旷子歌嘤嘤不能自语。
妈妈浑浊的眼珠忽而亮了又黯淡下去。
“妈——我想——带知音走——”旷子歌轻声而坚决地告诉妈妈。
妈妈翕张一下双唇,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妈,等我跟知音安顿好了,就想办法接你过去。”
妈妈嘴角牵动一下,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妈——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知道。”妈妈笑了,笑着笑着浑浊的眼珠又亮了。
“那——我走了——。”旷子歌拭了一下眼角的泪。
“等一下,儿子。”妈妈轻轻地唤住儿子。然后转身向房里走去,拿出一双鞋,用小刀撬出鞋底,从里面掏出一张存折。
“儿子,这个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出门在外没有钱什么事儿都办不了。”妈妈将存折塞进儿子的衣兜。
“妈——这怎么能行,你的身体又不好,这些钱我不能动。”旷子歌急忙掏出存折又放回妈妈手中,“钱的事儿我自己会想办法。”
“儿子,你收着,待会儿要是让你那死鬼老爸看见就完了。”妈妈又将存折塞回儿子手中。“儿子,妈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知音。如果离开这里,可怜的孩子还能留住一条命,你就带她走吧!”
“妈——”旷子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旷子歌来到银行查了一下,发现存折里有5万多块钱。他对妈妈感恩万分,这些年,她靠省吃俭用偷偷攒下来的一笔钱在关键的时候却给了他。
他马上到旅馆里找到狄知音,告诉她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再问她有没有想好准备去哪里。
狄知音听完挣扎了很久,对哥哥说:“哥,我们带妈一起走吧,我不放心妈。”
“知音——”旷子歌郑重地对她说:“我也不放心妈,可是我们现在都飘泊不定,难道忍心让妈跟我们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等我们安定下来,我一定回来带她走。”
“我听你的——哥!”狄知音听完后笑了。
“好,那我现在去买汽车票,我们先坐汽车去昆明,再坐飞机去一个边远城市。”
旷子歌打定主意已经近七点了,就独自去汽车站,售票员告诉他今天已经没有车去昆明了,要买只能买明天早上的票。
旷子歌买好票,准备走出售票大厅,却发现邹文迪党正守在那里等他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