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黎明陪狄知音来到医院,旷子歌依然睡在那张白色的床上,腿上打着石膏,只是气色比上次好了很多。狄知音一进门,他立刻睁开了双眼。
“知音。”旷子歌苍白的脸上有了惊喜之色。“你来了。”
“哥,你好点了没有?”狄知音坐在床头关切地问。
旷子歌点了点头:“见到你来,哥哥好多了。”
狄知音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妈等一下会来,你先别走。”旷子歌莫名地对妹妹产生一种依赖,尤其是当欧阳黎明出现在妹妹身边后。
“我不走,我每天都来陪你,好吗?”狄知音莞尔一笑。
旷子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欧阳,你父亲有消息吗?”旷子歌这才转头问欧阳黎明。
欧阳黎明无奈地摇摇头。
“都这么久了,现在邹文迪被通缉,情况恐怕不妙。”旷子歌分析道,又马上安慰他,“不过你别担心,不是有警察吗?”
欧阳黎明无奈地笑笑摇摇头:“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事,我真的没脸回台湾了。”
“对不起。”狄知音内疚地望着他。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欧阳黎明柔声地道,然后转向旷子歌,问道,“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脚没什么问题吧。”
“应该是瘸了,医生说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捡条命就算不错了。当时地上铺的要不是草坪而是水泥的话,这条小命就算是交待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体格好就是不一样。”欧阳黎明笑着捶了锤旷子歌强健的胸肌,“每天都是谁在这里照顾你?”
“我妈!每天过来送饭给我,这几天她都没有出摊。”
“现在妹妹有时间照顾你了,她天天跟我念叨你这个做哥哥的好,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霸占她。”欧阳黎明哈哈一笑。
旷子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如果他真的瘸了,就再也配不上她了!
“哥,你吃早餐了吗?我去买给你吃。”
“不用了,早上妈已经来过了。”旷子歌压低声音后对狄知音说,“你知道吗?昨天爸又打了妈。”
狄知音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气:“你怎么知道?打得严重吗?”
“妈没说,今天早上她来的时候怕我担心还装出很开心的样子。我看她有些不对,就轻轻碰了她一下,她就疼得哇哇叫。”
“他这次又为什么打妈?”狄知音气急了。
“我妈被我逼急了,才告诉我,又是问她要钱呗。这几天我妈不是要照顾我没有出摊,就没给他一分钱。”
“我要找他去拼命。”狄知音气昏了头,跺着脚就要往外冲。
“知音。”哥哥叫道。
欧阳黎明也连忙拉住她:“你这样冲动也不是办法。”
“就是!知音,你这样做只会令他下手更重,哪一次你去跟他理论赢过他。哪一次不是连你也挨打。”旷子歌倒是看得透彻。
“难道就看他这样打妈而无动于衷?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哪一次不是你冲在最前头替妈出头。”
“这一次不一样!我躺在这里,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出这个头。我不能再把你搭进去。”
原来是担心妹妹受伤害!狄知音心头一热,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你心疼妈,等我好了再说,好不好?”旷子歌哄起妹妹来。
妹妹破涕一笑点点头。
“你妈妈长期受到家暴?”欧阳黎明忍不住问。通过几次交锋,对他们家的情况基本了然于胸。
旷子歌瞪着无神的双眼:“家常便饭。”
“为什么不向法院起诉?”这种情况一般都有社区管,再不剂也有法院管。
“有个屁用!”旷子歌又激动起来,“发生这种家庭矛盾还不就是调解调解,又给他判不了刑。回到家里还不是故技重施。”
狄知音接着说道:“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爸把我妈的腿都打断了,法院也就是来调解一下,给他上了几节政治课,还说没死人根本判不了刑。自那以后,他就更加有恃无恐了。通常我妈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好肉。”
“说实话,小时候我真想他们离婚,然后带着我们兄妹远走高飞。可是他总是威胁我妈,说要是再敢提离婚就把我跟我妹剁了,我妈就吓得不敢再提离婚。”旷子歌平复一下心情后自嘲地道,“我大概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盼着父母离婚的人吧。”
“那现在他应该会有点顾忌吧!你们都这么大了。”
“说实话,我去少林练功夫也是为了我妹和我妈,希望有一天能跟他对抗,保护她们。我在家的时候他还是不敢,但是去上班——去赌场里看场子的时候他又露出他的本性,开始问我妈跟我妹要钱。没钱或者钱不够都会遭到一顿打。我有时候做梦都恨不得杀了他。”
欧阳黎明望着他们兄妹,没有接下去,也实在是接不下去了。他怕自己也会冲动得跟他们一起去拼命!
“我就是害怕哪一天他会向妈下毒手。那我这个做儿子的就太窝囊——太没用了。”
到后面干脆连爸的称谓都给省了。
然后只剩深深的叹息。
“你们这几天搜集证据搜集得怎么样?”旷子歌问欧阳黎明。
“我们从你家里拿到了二十几年前邹文迪和你爸爸签的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旷子歌听得一头雾水。
“一份能证明知音身份和他们之间阴谋的协议。”
“你是说能证明知音的克隆身份?”
“——应该是!”欧阳黎明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用“应该”两个字。
“不行!”旷子歌暴跳着坐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那只伤腿,痛得直哆嗦,“我妹妹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世。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如果有一天知音的身世被揭开,我就应该很快失去她了。我们平静的生活也会从此被打破——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哥——”狄知音闻言轻轻地唤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哥哥总是第一个保护她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欧阳黎明问道。
“毁了它——毁了那个东西。如果实在摆脱不了邹文迪,我就带知音走。”
“你母亲呢?你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到狼窝里?如果没有你的庇佑,她的处境会更遭。”
“大不了带我母亲一起走。”旷子歌赌气地道。
“你怎么带她走?带她去哪儿?这些你想过没有。所以说如果你又想保全妹妹又想救你母亲,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欧阳黎明叹了口气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完全是扯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欧阳黎明也认为这是一份见不得光的协议!它必然能掀起一场风暴,到时候的局面恐怕是谁都控制不了的。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可能会由此做文章,那么狄知音将会再次成为实验室的一件工具。
或许,逃跑真的是下下策中的上策!可是,在科技这么发达的今天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呢?难道要隐姓埋名一辈子?
除了曝光协议他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时,从走廊那边走过来几个穿警服的人,径直朝旷子歌的病房里走来。里面那个带头的中年警官就是上次给欧阳黎明做笔录、在惠山上见到的那个牵着警犬的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请问,你们谁是方舍妮的家属。”
“我是,我是她儿子。”旷子歌挣扎着要坐起来。狄知音赶紧上前扶起他。
“你怎么连手机也没有?让我好找!”带头的中年警察发起了牢骚。“你的母亲出了点事,你们下去看看吧。”
旷子歌和狄知音面面相觑。
“出了什么事?”欧阳黎明也急切地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警察并不理会他,说完转身就走出病房。
“可是我哥。”狄知音望着欧阳黎明指了指哥哥打了石膏的腿。
“我来。”欧阳黎明向护士要了一辆轮椅,把旷子歌抱了上去。
警察没有带他们去哪个病房,而是直接去了太平间。
“太平间”三个阴森的大字赫然竖在冰冷的铁门上,将生和死隔成了两个世界。欧阳黎明推着轮椅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