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泉走上石砌的高台,又踏在木制的阶梯上,脚步有些急促,但是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当他走到一扇两人高的门前时,站在两边的男子恭敬的推开巨大的木门,走进屋内,四周的梁柱上吊着数盏火盆。
火焰熊熊燃烧,安静的能听到被风吹起的呼声。
魁泉走到中间,神情肃穆的说道:“族长。”
面前那张石椅上,正坐着一个身穿兽皮大衣的中年男子,他的肩上挂着一只异兽头颅制作的围巾,头发全部编制着垂挂在脑后,神态沉稳,只是右手撑着额头,显得他有些疲态,听到魁泉唤他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皮,随后正坐在石椅上,看着站在下面的魁泉。
他正是木弈部的族长,乌缂。
“什么事?”
乌缂的声音沉稳,但却透露出一丝疲倦,淡淡的说道。
魁泉镇定的看着他,说道:“那位叫林易的中原人,已经答应成为我木弈部族人。”
“既然如此,便让他在出行之日与族人一同前去边荒。”
魁泉应了一声,随后将自己答应林易的条件与他说了一遍,只见乌缂说了一个好字便不再说话,魁泉深知他的脾性,若不是事关危急定不会让他如此疲惫,便试探性的问道:“族长此行六族议事,难道有变数?”
乌缂胸口微微起伏,暗叹了一声,沉闷的响声短暂的回荡在四周,魁泉是木弈部大公,能够排解自己心中忧烦也只有他了,说道:“边荒的战事已经不在控制之内了,妖族血狼的数量在不断的增加,其中更是出现了暗月狼王,各族筑基期战士死伤大半,我木弈部族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最后一句话已经完全透露出了乌缂心中的情绪,族人不断的战死,意味着木弈部在变得弱小,更是预示着蛮族将要面临的危机,未来将有一场惨痛的大战降临在他们头上。
魁泉满是皱纹的双手紧紧的拽在一起,说道:“战神部和炎神部难道不再加派族人前往支援?虽然血狼是妖族前锋,若是边荒失守,各部族人也将受到威胁。”
乌缂说道:“妖族虽然能将血狼骑潜送中边荒,但也只能起到骚扰我蛮族的注意力,若说是危险,凭那些畜生还翻不起大浪,而战神部与炎神部根本不会将主力放在那里,只能是我族与其他三个部落派人支援,但真正的威胁还在天堑壁障。”
魁泉身子一抖,他明白乌缂口中所说的天堑壁障是怎样的地方,若说边荒只是妖族侵入蛮族的试探,那么天堑壁障才是整个蛮族与妖族最强实力的集结之地,若天堑壁障破,那蛮族必亡。
四周极为安静,但魁泉的身上元婴期修为却是波动异常,乌缂接着说道:“妖族势力在天堑壁障日益剧增,看来百年之期已到,日后族内事宜便由你主持,我便放心了。”
“难道族长你……”
“六族所有结丹期以上族人,都将前往天堑壁障,我也不列外,但族内总要有人镇守,便辛苦你了。”
魁泉老躯一震,神色有些悲伤,执礼拜道:“天佑我蛮族。”
……
……
蛮荒的天空并没有什么不同,和所有人抬头看到的都是一样,只是站在不同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却是不同的的感触。
此刻落下的夕阳泛起一片腥红,燃烧着无尽的云朵,就连那片灰色的荒地也被打上了一层红晕,林易安静的看着,体内的气海随着自己的意念缓缓旋转,稀薄的天地灵气滋润着躯体,全身诸窍打开,将自己调整到巅峰到状态。
四周无风,但林易的周身却是环绕上一层淡淡的白色气旋,头发飘动,整个人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自然平静。
空气中飘来一股独属于家的味道,那是一旁墨羽在炖煮晚饭的香味,鹿肉需要小火慢炖才能熬出入口烂嫩的鲜美,墨羽揭起锅盖,撒了些增味调料,汤汁浮起的泡沫破裂,升起一股搅动味觉的美妙。
林易停止吸纳灵气,微笑的看着墨羽,便卷起衣袖,拿上柴刀熟练的将一捆捆木头劈成四瓣,随后整齐的堆叠在一起,然后又提起木桶挑着木担,把屋外的两个大水缸盛满,做完这些后,又将屋外的干草垒在一起,一层一层的铺盖在屋顶上。
只是,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没有用到体内的灵力,全凭着自己的体力,像普通人一样做着自己的家务,他做的很认真,也很开心。
晚饭是坐在院子里吃的,石桌上放着一盆炖好的鹿肉,一碗腌菜,几块肉干,还有两个小碗。林易坐下之后,墨羽从屋内抱着一个坛子出来递给林易,说道:“这是以前阿爸喜欢喝的酒,今天给哥哥喝。”
林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揭开封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色纯透,香气浓烈,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以前父亲也喝,但却不怎么让自己沾一口,这时,墨羽拿着小碗递到他身前,林易问道:“小羽要喝?”
墨羽歪着小脑袋,嬉笑着说道:“以前阿爸喝酒的时候,也会给小羽倒一点的。”
林易没有多说什么,给她倒了小半碗,这时趴在一旁的小不点看到,抬起头低吼一声,眼睛直直的看着林易手中的酒坛,有些好笑的问道:“小不点也能喝酒?”
“吼!”
小不点很有灵性,听懂了他话便回应了一声,墨羽说道:“小不点也能喝的,以前阿爸都给它喝小半坛的。”
林易不知道墨羽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从墨羽的话中和小不点的身上,大概看出那定是一位爽朗的汉子,也是一个好父亲。
两人一兽喝着手中的烈酒,只有林易被辣的呛了一口,喉咙和胃中像是灼烧般滚烫,他连忙咬了一口肉干和腌菜,稍稍了好了一些,墨羽习惯了这味道,一口下去就见底了,而小不点喝完之后,伸长了脖子便向林易讨要,心想自己真是出丑了。
随后,又给墨羽倒了小半碗便不再让她喝了,倒是小不点上了酒瘾,喝完一碗又一碗,它更是撕下一块肉来咽下,又喝一口,这幅样子哪还有异兽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酒徒。
林易看着它的样子喝的极为开心,就算酒再烈,那便大口吃肉再来一碗,就着夜色欢度一场好时光,不枉明日负行装。
……
……
墨羽坐在林易的腿上,默默的问道:“哥哥不是答应过小羽,不会离开我吗?”
前几日,魁泉来见过林易,让他在出行之日与族人一同前往边荒,林易既然答应成为木弈部族人,那也只能按照他们的方式去做。
只是墨羽知道后便没有问过一句,所有的想法都放在心底,明天林易就要离开,而她终于说了心中的担忧,她的心里只知道若是林易去了边荒,会不会和自己的阿爸一样,不再回来。
林易安慰着说道:“哥哥去那边,是不想看到小羽以后受到伤害。”
墨羽难过的说道:“为什么哥哥和阿爸说的一样?”
林易一怔,心里突然说不出话来,而自己不能再说出那些安慰的话来欺骗她,因为他们是一家人,林易看着她,轻声说道:“哥哥答应小羽,一定会好好活着。”
他不知道这些残酷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墨羽,但一个现实的承若总好过千百句自欺欺人的安慰,可一说完,林易就后悔了,因为她还是个孩子,透明到无法承受这些疼痛的杂质。
林易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墨羽沉默的低着头,就像是一个弱小的生命摆放在自己面前,不能触碰半点。
她突然跳下林易的腿上,跑进屋内,只见她手里抱着那把暗红色的长刀,小脸正经的说道:“哥哥带上这个,阿爸会保护你的。”
林易知道那是墨羽父亲的佩刀,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边荒,但是心里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遵守承诺。
“我不会让小羽失望的!”
林易接过她手中的长刀,横在身前看了看,指尖轻弹,刀身一颤便震落无数尘埃。
“嗡!”
一声轻鸣回响,仿佛低声的呼唤。
小不点顿时昂起头,身躯微弓,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它的眼神中闪出摄人的寒光,盯着那把让它仿佛回到过去热血激昂的红色长刀。
不只是它,就连林易也深深的感受到了刀上所散发出来的浓烈气息,那是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才会有的杀意,刀随人意,隐而不发,触之即死。
林易收刀,望向远处,心中回想起那股意念,而自己必将终有一日,让它降临在那人身上。
……
……
夜至深,凉如水,门前灯火画孤影,恍若思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