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上昆仑山是去看爸爸吗？云珊阿姨和赵爸爸说你要去昆仑呢，我听到了。”思思满眼兴奋，闪着大眼睛问。
绮莲抬起头，停下给思思系扣子的手，抬起手来轻轻刮了下思思的鼻头，“鬼精灵。”又轻轻将思思拉入怀里，轻抚思思的头，轻声问思思，更像是问自己：“思思需要爸爸吗？思思还想爸爸吗？妈妈做得还不够好吗？只有妈妈还不够吗？”每次听到思思问爸爸，都是绮莲最难受的时候，她一直麻痹自己，她以为只要自己给了思思最好的环境，思思只有妈妈也可以像其他小孩子一样过得很好，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已经可以填补孩子生命中那个爸爸的位置空缺。似乎，她还是亏欠了孩子，并且，一不小心，这个亏欠永远也无法弥补。
“叮咚……”门铃响了。
“绮莲，我来接思思。”云珊的声音还未落下，门外又响起锦儿奶声奶气的声音：“绮莲阿姨，锦儿来了，给锦儿开门哟。”锦儿像极了云珊，活泼开朗，一身侠女正气，比思思小两岁的她却总是一副小姐姐的样子，和思思一起玩时，她懂得把玩具让给思思先玩，和爸爸一起出去玩时，她总是和思思说一人一半爸爸。
“来了，阿姨给可爱的小公主开门，”绮莲一开门就把锦儿抱在怀里，“欢迎我们的小公主驾到，我们锦儿呀越来越漂亮了。阿姨要出远门，小哥哥就要和锦儿一起去生活了，锦儿想要什么阿姨回来买给你好不好？”
“阿姨，你应该说，锦儿，你要好好照顾好思思哥哥哟，电视里都是这么说的。阿姨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好小哥哥的，谁敢欺负他，我和爸爸打歪他的鼻子。”思思攥起小拳头，一副小侠女的样子。
“哈哈，看我们家的锦儿还是个小侠女呢。”锦儿一直是绮莲的开心果。
“锦儿，快下来，阿姨还要赶车呢。”云珊笑着呵斥她。
“不，我还有悄悄话要和阿姨说呢。”锦儿把嘴巴附在绮莲耳边，轻声问：“阿姨，思思哥哥说你要去给他找爸爸，你和思思哥哥说，等他爸爸回来不要不去我家玩，好不好？还有，也让哥哥分一半爸爸给我好吧，我爸爸都分给他一半了。”“好，阿姨答应你。”锦儿大舒一口气，开心的笑了。
“行了，锦儿，快下来，妈妈还有事情和阿姨说。”云珊催促着。
“不，我还没和阿姨吻别呢。”说着“吧唧”一口亲在绮莲的左脸颊上。
“我也要和妈妈吻别。”思思不干了，拉着绮莲的衣角往上跳。
“你看这俩孩子，好，思思也和妈妈吻别。”绮莲蹲下来，思思在她的右脸颊也来一口。
“我再来一个，吧唧。”“我也再来一个，吧唧”……一会儿工夫，绮莲的脸就成了他俩的口水战场。
“好了，知道你们亲，我和你阿姨还有话说，去和思思哥哥去玩。”云珊一把拉开锦儿，又去拉思思，“思思去和小妹妹玩哈，阿姨和你妈妈有话要说。”
“去吧，拿妈妈新给你买的积木，给锦儿妹妹盖个公主堡。”见思思不肯松开自己的脖子，绮莲心里有些后悔，后悔答应林薇去昆仑山帮那个叫叶子的女孩拍婚纱照，自从思思出生，她和思思就没分开过这么久，这一来一去，怎么也得十多天。
“真要去？舍不得思思了吧？林薇也真是的，怎么就非得你去？怎么说你也是半个老板了，哪有老板亲自上阵的？”两个孩子走远，绮莲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思思，那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云珊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絮叨。
“叶子只是个农村姑娘，和林刚恋爱了六年了，林刚就是不肯为了拍婚纱照请假，说山上就那么几个人，他走了，别人就得多分担，他不忍心为了自己这点私事丢下兄弟们，说领个证就得了。可是女孩子，谁不希望拍点儿婚纱照？谁不希望在最美的时刻披上婚纱手挽自己心爱的人留下美好的回忆？一个打工妹，一个大兵，他们哪有有那么多钱？之前去了很多影楼，要么一听说还得去昆仑山就退却了，要么要价太高。我和林薇只是想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什么，成全这对年轻人。影楼里只有刚来的化妆师、林薇和我不嫌钱少，那只有我们俩去了，总不能让林薇挺着个大肚子上昆仑山吧？况且，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相爱的那个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吧。”
“你呀，你这一辈子，净是成人之美了，天天给别人披婚纱，我看，就是你最不想披上婚纱了。”每次一提到绮莲的婚事，云珊就一脸愤愤。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们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况且，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呀，有思思，有你们一家子，还有林薇他们，况且，我也想去昆仑山上去看看，你还记得以前我说过的话吧？”绮莲拉着云珊的胳膊赔笑。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就你最没脸没皮了，说要嫁个守昆仑的男人，十年见一次面，每次见面还能保持做情人的感觉。”云珊揶揄道。
“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小，什么也不懂。”绮莲故意忽略云珊语气里的挖苦，避重就轻绕开话题。
“怎么？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又怎样，不后悔又怎样？”绮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所有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声长叹中云淡风轻，只有绮莲自己清楚，这一切并不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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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租车的后视镜看到思思依偎在云珊怀里哭得不断抖动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凝成一个黑点，绮莲再也忍不住，扶住车窗抽泣起来。这一辈子她总是这样任性，她一直说自己骨子里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喜欢自由的人是飘忽不定的风筝，想牵住她的人都被她伤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先是父母，再是思思，她不知道谁才是那个能拴住她的人，她又肯为谁停留。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绮莲大笑不止了。
刚下出租车，绮莲就看见一辆拉着满车蔬菜的货运三轮横在影楼门前，霎是霸气，引来了周围很多人围观，更有甚者问起了菜价，车上一个中年汉子忙着解释，应付着四面的买菜人。绮莲一阵纳闷，影楼什么时候改菜市场了？正思量着，新来的化妆师许飞从里面急匆匆跑出来，后面紧跟着叶子。
“绮莲姐，俺听刚子说，山上菜少，几个月才能吃上新鲜的绿色蔬菜，俺就想着，怎么也是上山去了，能不能捎点菜给他们。俺跟俺老板常哥说了，他说俺在他们家干得好，就给俺免费送来一车菜，说是就当娘家给俺的嫁妆。可是许飞不让带。”叶子抢在许飞前面，说得委屈，“姐，其实你们能给俺们上山去拍照，俺挺感激你们的，可是这是俺哥的心意，也是俺带给刚子的惊喜，俺觉得刚子看到这些肯定也会高兴的，你就让俺带着吧。”叶子一脸乞求的望着绮莲，就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绮莲姐，我都明白，可是咱要带的东西太多了，你看咱们得带摄像机、三脚架、化妆箱、反光板、布景、婚纱，还有一大堆道具什么的，像捧花鲜花什么的，都得多带点，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枯萎多少呢，这些都是怕压的东西，就算省了司机，还得装三个人。刚刚和那边联系上了，只批准了一辆车，这么多东西，这菜也没处放呀。”许飞一脸为难，着急着解释，竟急出了一头汗。
绮莲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布景不带了，昆仑山本来就挺美的了，所有的背景都用雪山就挺好，也有特殊意义，这就省出大块空间。另外，婚纱就两套吧，一套白婚纱，一套红礼服，道具和鲜花也省了，我一会去挑些菜，像花菜呀什么的，如果能做成捧花也不错的。”
“花子菜和百合长得差不多，除了颜色。绮莲姐，你也太有才了，拍完婚纱照，顺便给他们把婚礼也办了，这办婚宴的菜品也有了，这个婚礼好特别呀！”许飞顿时兴奋了，“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菜，没准能激发我的创作力呢。”小姑娘就是沉不住气，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跑开了。
“绮莲姐，谢谢你！”叶子眼睛里噙着泪珠。
“好了，准新娘，菜会想办法多带的，好啦，马上就见到你的白马王子了，不哭了好不好？”绮莲笑着擦去叶子挂在眼眶的泪珠，又认真地说，“可是，司机不能省，我和许飞都是新手，那边路不好走，为了安全还得让老王跟咱们去。一车菜不能都带去，能带多少带多少吧。”
“好，俺听绮莲姐的。”叶子揩去眼泪，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