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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祸事

三个月后。

几个人把屋里做好的刺绣品装到车上,进进出出的,院子里好不热闹。

“叶子,好好陪着刚子,他下山一次不容易,我去送货了。”绮莲边拿帽子,边说,“思思,你们俩帮忙看着点儿,这几天总下雨,山上山下的不安全,别让他出去玩。”

“绮莲姐,让林刚陪你去吧,天有点儿晚了,刚下了雨,路上也不好走,多个人多个照应。”叶子有点担心地说。

“不用,我自己就行。”绮莲还是有些固执。

“行了,嫂子,我去送你,上车。”林刚已经把绮莲手里的钥匙抢过来,抢先一步开了车门,跨坐在驾驶座上,并且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等着绮莲上车,绮莲别无选择,只得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车子一路颠簸,还好林刚的驾驶技术过关,他和绮莲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开着车。行驶到一个拐弯的地方,突然一声巨响,车子被砸中,卡在中间动弹不得。“泥石流!”绮莲的第一意识就是他们遇上泥石流了。“快走!”她往外推着林刚,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趁着泥石流停歇的空档一把把林刚推出了车外几米远的地方,等她自己想要抽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卡得死死的,一点动弹不得。等林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再想折回时,第二次泥石流再次滑下来,他只是恍惚的这么一瞬间,整个车子已经被埋得看不见了。

林刚果断决断:回村里找人帮忙!

等一群人把绮莲从已经严重变形的车里挖出来时,绮莲已经奄奄一息了,整个人变成个血人,不知道哪里是伤口,却不断有血渗出来。章林的妈妈一直用随身的小手绢给绮莲擦血,一边擦,一边喊她:“绮莲,丫头,你挺住啊!”绮莲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她努力挤出几个字:“妈,孩子!”章林的妈妈心疼她,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丫头,你会没事的,思思很好,放心吧。”绮莲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次昏迷过去了,心率和血压急剧下降,医生和护士有些慌了,赶忙进行抢救。

等绮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绮莲缓缓睁开眼睛,周围的人一个个映入眼帘,云珊和林薇的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

“我没事。”绮莲微微一笑,努力地挤出几个字。

“怎么可能没事?受了这么重的伤,医生都说以后站得起来站不起来都是问题。如果你不来这里,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云珊一阵数落。林薇打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绮莲心里一凉:“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绮莲,我打算把思思带走。”站在角落里一直未开口的孙浩翔突然说,他承认他有私心,但是绮莲这个样子再也没法照顾思思了,也是为了思思好。

“孙浩翔,你混蛋!”云珊的火“噌”得就上来了,本来以为他来是看望绮莲的,她才答应告诉他地址,可是,她还是错了,她就不该认为他还是个好人,这会儿孙浩翔在她心里连人都不是了,她也不顾虑是不是在医院了,直接大破口骂,“你还是不是人?你知道思思是绮莲的命,却在这个时候提带走思思的事,你这是要她的命啊!她是暂时照顾不了思思,可是还有我们,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云珊,你让他把思思带走吧,他不会亏待思思的,毕竟他是思思的爸爸。”绮莲有气无力地回答,她心里打定了主意。

“我不同意!”章林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外传进来,里面有着不容置疑。

自从接到林刚打到山上的电话,章林就给部队总部去了电话打了报告,没等报告审批下来,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开始没有车,他就徒步往回走,直到遇上部队里赶来接他下山的车,他已经几近虚脱。回来的路上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林刚跟他说的情形,绮莲被从泥石里挖出来,浑身是血。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等他赶到医院,在门口碰到了等他的林刚,林刚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一拳挥上去,他知道打人不对,但是,心里就是怨恨着林刚没照顾好绮莲,他知道这种责怪毫无理由,但是他现在根本不想讲道理。“班长,你打我吧,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林刚也不还手,从地上站起来继续走到他面前。“打你有什么用?!绮莲怎么样了?”章林突然没了火气,而且有种不祥的感觉,见林刚这个样子,那种不祥感就更强烈了。“嫂子没事,只是,只是孩子没了。”林刚鼓起勇气大声回答。章林一阵绞痛:绮莲怀孕了,他竟然不知道,现在孩子没了!自己的孩子没了!初为人父遭遇这样的打击,纵使他是个军人,也忍不住,几乎落下泪来。他蹲在地上,缓了缓,对着林刚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嫂子好好的就行。”然后他就往里面走,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的对话。他知道绮莲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太了解她了,不想拖累别人,可是,他怎么能算别人呢?从跟她结婚那天起,他就做好了准备为她遮风挡雨,和她面对一切。于是,他闯进病房,正视孙浩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思思是我儿子,谁也别想带走他!我自己的老婆孩子,我自己能照顾好!你们都走吧,我想和绮莲说点事。”众人看章林下了逐客令,也都识趣地去外面等候。

病房里只剩下了章林和绮莲,两个人沉默着,都没有说话,或者说章林在等绮莲说话,这个时候他反而不能知道绮莲心里在想什么。病房里,静静地,静得只能听见两个的呼吸声,章林的呼吸有些疲惫,带着昨天连夜赶路的痕迹,绮莲的呼吸声细弱蚊语,好像在承受着怎样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绮莲终于说话了,说出来的却是章林没想到的另一个惊雷:“章林,我们离婚吧。”绮莲想了很久,才下了这么个决定,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是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给不了任何人未来,那又何苦拖累一个好人?

章林惊了一下,可是又立刻冷静下来,只要绮莲开口说话,他就能明白她的想法,她这是明显不想拖累他,马不停蹄地想跟他摆脱关系呢,可是他不能放开她。于是他半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带着别人的孩子逃跑啊,原来是思思,这会儿是我儿子。可是,你别忘了,我不是孙浩翔,我怎么会让你轻易逃走?”

绮莲是有了怀孕的征兆,但是她不确定,想趁着这次去城里,做个检查,所以关于怀孕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怕害大家空欢喜一场。听到章林说到孩子,绮莲明显一愣,她没有想到他知道了孩子的事情,但随即就冷静下来了,她幽幽地说:“孩子没了。”她心里很难过,是她没有看好他的孩子,她想,这会儿他定是恨死她了,在他心里,或许她是一个刽子手。

“以后还会有的,这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章林拉住她的手,安慰她。

绮莲狠心地抽出手,集起浑身的力气,大声问他:“可是我已经瘸了,你要这样的瘸子有什么用?”她是下定了死心要离开他。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不能走,就再也不能走出我的生命,以后我去哪里,你就得在哪里,你只能做我的雪莲花了。”章林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嘿嘿一笑,好像在耍无赖的样子。绮莲似乎有些动摇了,但内心又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必须得走。她挣扎着,却又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左右着,此时的她仿佛在海水中,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半点不由她,她不知道该做怎么样的决定。

窗外的,几棵梧桐若即若离,风一过,有枯叶悠悠荡下,悠悠的,悠悠的,似乎踩着生命的鼓点,尽情跳完这段旅程的最后一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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