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就像是闷热的夏夜门缝里吹进的一丝凉风,段礼觉得自己似乎感觉到了,又似乎没有,紧接着,他看见地上的花瓣动了一动,紧接着一阵持续不断的棉柔的风就吹在了人身上,就好像段礼的江南老家三月的春风似的,轻柔、温暖,又夹杂着些许水汽。
段礼在这大太阳底下摘了这么久的花,早就汗出如浆,因为有女孩在,他又不能把皮袄脱了,因为皮袄下面什么都没有,此刻汗水粘在皮袄上,就好像粘了一层厚厚的胶带一般,闷热又浑身发痒。
被这阵凉风一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段礼忍不住张开手臂,摆了个泰坦尼克号的姿势,风吹过自己的胸膛和腋下,只觉得清爽宜人,让人陶醉。不过就一会的功夫,段礼就感觉没这么爽了。不过几分钟时间,风力就加强到段礼前世见过的超强台风的地步,紧接着,一阵阵怪声响起,如牛吼,如鬼啸,又像喇嘛庙里的长长的号吹起的沉闷的声音,摄人心魄,仿佛整座天山都活过来一般。
原来这风起自落雁谷的尽头风暴海,风暴海上常年罡风肆虐,人畜皆不得入,不过海上一年有两个风季,上半年吹东风,下半年吹西风,吹东风的时候自然不会影响到天山,但吹西风的时候,暴风就会吹进落雁谷,而落雁谷西宽东窄的造型,更是将暴风进一步加强。
风暴海的暴风沿着落雁谷这条狭长的通道一路东进,越往前通道越窄,能前进的面积越小,于是压强越来越大,风力越来越强。而那些不知通往何处的山缝,此时成了泄洪的口子,暴风从这些缝隙中咆哮而出,带出猛烈的声响,而整座天山则成了共鸣箱,于是发出了这阵阵心魂的声响。
“哇~~!”韩茹儿发出一阵兴奋的大喊声。
只见那些粉红色的花朵被狂风纷纷卷起,抛上天空,花瓣被狂风绞碎,在空中狂舞,仿佛一股粉红色的洪流一般。
段礼终于明白为什么文士会说这花只能开放一个时辰了,因为风平浪静的时间只有这么多,这些花要在这一个时辰里拼命开放,当狂风来临的时候,它们会被卷在一起,相互授粉,完成生命传承的任务,然后种子蛰伏在地底下,等待来年的再一次云开雾散,再一次仅有一个时辰的怒放。
段礼看着这股就好像生命舞蹈一样的股洪,心中禁不住赞叹大自然的奇幻神奇。
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这股花瓣洪流便被狂风卷的无影无踪,风势却还在逐渐增大。段礼心想着谷底难怪没什么高大的树木,连灌木丛也不得一见,这般大的风,只怕稍稍露出地面一些,便会被吹走吧,物竞天择,原是如此。
这是文士说声“走!”便拉起韩茹儿的手,径自顶着风向前走去。壮汉看了段礼一眼,也举步向前,段礼连忙跟上。
如此顶着风走了一段,段礼却行走的越来越艰难。起初还行,风力并不是大的能把人吹跑,加上段礼这几天修练锻骨洗髓决稍有所得,体力上比以前的三癞子强了很多,因此并没觉得多少吃力。隐隐的,段礼甚至还有些兴奋,有点前世那些追逐报道台风的勇敢记者的感觉。
慢慢的风力越来越大,巨大的压力有如实质一般压在身上,眼睛根本无法完全睁开,也没法说话,稍一张嘴,强风便直灌进肺里,撞得胸口生疼。段礼把身子俯的极低,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爬行,体力逐渐不支,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也不知道文士和壮汉在哪里。
段礼心里怕极了,现在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他一个人。段礼喊又喊不出,心里异常绝望,只道壮汉早已自顾自离去,丢下他不管了。
“气沉与肩,坠与足,六四三分,劲出如山,收于玄门,丹田不空不满……”正在段礼筋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壮汉的声音在段礼耳边响起,段礼听的明白,说的是锻骨洗髓决的口诀,虽然此时风声呼啸,却字字清晰。
同时段礼感觉眼前一暗,吹到的风力也一下子小了很多,段礼勉强睁眼抬头看去,原来是壮汉挡在了他前头,挡住了大部分狂风。
段礼知道壮汉这是故意为他挡风,心中一暖,忍不住想抱着壮汉的腿大哭一场。
“运功!”壮汉虽然背对着段礼,却好似知道段礼在做什么一般,大声喝道。
段礼心中一凛,连忙按口诀运气功来,慢慢的感觉四肢百骸力道渐生,一股暖流在腹中升起,游走在气脉之间,竟隐隐对抗起狂风来。加上有壮汉在前面挡了一多半的压力,段礼也勉强跟得上了,不像刚才那般狼狈。
轻松了一些,段礼也想看看其他人是如何抵挡狂风的,便抬头看去,只见文士牵着韩茹儿的手,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就这风不存在一般,再定睛细看之下,才发现两人身前一尺处,隐约有青光闪动,就像一面气盾一样挡在他们身前。段礼看的咋舌不已,心想这神功可太厉害了。
壮汉却是不同,只见他的衣裤被风吹的紧紧贴在身上,身后的大刀不时被吹起,又重新落下,发出“啪啪”的声响。他每走一步都是稳重异常,每一步都像是开碑裂石一般,在草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整个人就像一块岩石一样,坚实的矗立,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打倒一般。
段礼心中一叹,这样硬抗狂风,酷是酷了点,但却没文士闲庭信步来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