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这漆黑如墨,看着都凶险万分的风墙,即便是壮汉和文士这种活了两百年的老怪物也不敢大意。
文士将韩茹儿紧紧的抱在胸前,也不再只是在身前撑起一个气盾,而是撑起一个圈,像一个茧一样将两人全身都包裹住,这才举步向着风墙走过去。
扈尔汉也是一伸手,将段礼单手揽在胸前,低了低头,就迈步进了风墙。
进入风墙,段礼只觉得自己进入了鬼蜮一般,强风拉扯着他的身体,就像是地千百个鬼魂要将他活活的拖入地狱一般。风声倒是比外面小了很多,但是不像外面的轰鸣声,在这里变成了一种如同鬼泣的呜咽声,仿佛冤鬼索命。触目尽是黑灰色,只能看见两米开外的东西,但看见也未必是好事,段礼就看见一个缺了半个头颅的尸体,睁着一只惊恐的眼睛,和自己擦身而过,吓的段礼差点魂飞魄散。
这些尸体,衣服早就被狂风吹散,几乎所有都是身无寸缕,在这强风中可能连细菌也没法生存,尸体都还没有腐烂,泛着青灰色,个个都张大着眼睛,惊恐万分。
壮汉扈尔汉还是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往前行走,如同磐石一般,每一步都好像是深深的陷入地下,生出根来。纵然在这般恐怖的狂风中,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只有风刃或者其他东西冲他而来的时候,才会像赶苍蝇一般,扬一扬手,将之挥开。
段礼把头靠在扈尔汉的胸前,感觉自己倚靠的并不是血肉,而是一堵钢铁铸造的墙,扈尔汉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腰,使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这会他已经开始有经验了,不用扈尔汉吩咐,便开始沉下心修炼起狂刀决来,不一会,便再也听不见呜咽的风声,感受不到如十八层地狱的狂风撕扯,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刀,砍入这毁天灭地的风中。
不知走了多久,段礼只觉得身子一顿,他从入定中醒转过来,只觉得那乌鸦的风声鹤撕扯感都不见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但前面的景物却看的很清楚。段礼转头向后看去,只见那漆黑如墨的风墙已经在身后。原来他们已经走出了风墙,此刻正在这巨大龙卷风的风眼之中。
而此刻连落雁谷中本来肆虐的狂风也没有了,到处乱飞的风刃也不见了,原来这巨大风眼竟是一片避风港,宽大的风墙将狂风都挡在了外面,里面却是风平浪静。只是直伸入高空的龙卷风挡住了整个风眼的阳光,使得其中的光线昏暗,如同黑夜到来之前的黄昏,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段礼在风墙中被扈尔汉箍的难受,便想活动一下伸伸筋骨。他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扭着腰向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却感觉一股大力拉着他的衣领,后脖子一紧向后摔倒。段礼爬起来一看,原来是中年文士狠狠拉了他一把。段礼心中奇怪,一路上这文士都是和和气气的,虽然不怎么跟他亲热,却是衣食照顾有加,此刻却为什么要将他摔倒在地?
只见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再朝着他身前努了努嘴。段礼朝他努嘴的地方定睛一看,顿时差点吓的魂飞魄散。原来再往前一步便是一个如同刀削一般九十度向下的悬崖,往下看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悬崖的底部。
“出了龙卷风便是这悬崖,每五十年我和你师哥便被阻在此处,不得寸进。”文士开口说道。
扈尔汉前行几步,蹲在悬崖边向下望了望,抓起一块石头丢了下去,侧耳倾听,却没有落地的声音传来。
“我们曾经攀岩而下,但直到功力快耗尽也没能到底,这深渊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幽冥鬼洞,深不可测。”文士就像直到扈尔汉的想法一样,接着开口说道。
“那当年,你们又是怎么伏击那人的?”扈尔汉说道。
“呵呵,当年!当年的事我跟你说了你又不信。”文士摇着头说道,“当年我和你师哥,还有各派的另外一些年轻修士,都被指派在风墙之外埋伏,为了防止那人还有手下来支援他。至于其他人进来以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战场是在此地还是另有他处,这深渊是那时候就有,还是那一战打出来的,我们一概不知。”
扈尔汉摇摇头,不知道是不相信文士的说法,还是不同意文士最后关于深渊的说法。
段礼又趴下身子,探出头朝下望了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两腿发软,一股尿意蓬勃欲出。他也摇了摇头,心想这深渊如此浩瀚无底,怎么可能是人力所为。
文士不再说话,又掏出玉米饼分与众人,自己也开始坐在一边张嘴大嚼起来。
扈尔汉却没接玉米饼,背对着悬崖贴着崖边盘坐起来,又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打坐练功,还是在思索怎么过这个万丈深渊。
段礼看的脊背发凉,心想这要是稍打个盹,一晃身,不是一下子要掉进这深渊里去了。光是想着他都觉得恐怖万分。
韩茹儿却还是那么快乐开心,此刻风平浪静,不用再躲在文士的怀里了,她便拿了玉米饼拉着段礼跑到一边开始瞎玩起来。
段礼陪着她玩了一会儿,心想眼下壮汉的名字知道了,自己练的是什么功法也知道了,就是不知道这文士姓甚名谁,他便想问问韩茹儿,她祖爷爷叫什么名字,日后到了外面也好打听打听这活了两百年的都是什么人物。
“小茹儿,你可知道你祖爷爷叫什么名字?”段礼小声问道。
韩茹儿愣了一下,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脆生生说道:“茹儿不知,茹儿只知道我爹我娘都唤他老祖宗,我们都姓韩,我们的老祖宗大概也姓韩罢。”
段礼不禁莞尔,心道这老祖宗可是真正的老祖宗,比慈禧太后可名至实归多了。
玩了一会,韩茹儿有些累了,蹬蹬蹬跑到文士身前,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很快便沉沉的睡去。段礼也找了个远离悬崖的地方,开始打坐练功。
次日清晨,段礼从梦中醒来。只见文士还是坐着,韩茹儿还躺在他怀中沉睡,扈尔汉却不见身影。段礼看了看文士,只见他一如所常,并无异样,也放下心来,心想扈尔汉肯定是探路去了。
段礼他们昨天进入龙卷风的时候已经快入夜了,加上陪韩茹儿玩耍了一番,并没有探查过这个地方,现在左右反正无事,不如仔细查看一番,说不定自己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只见这悬崖往下是垂直如刀切,但左右延绵却是犬牙交错,并不平整。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悬崖离风墙最远的一块凸起,大概上下有二十多步,再往两边走,地方就越来越窄,甚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缩到风墙里面,连落脚地也没有。段礼心中一阵后怕,如果自己是从那些地方进入的话,岂不是要直接摔下悬崖?
这时候只听的悬崖下传来一阵声音,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一跃而上,正是扈尔汉。
扈尔汉上来后冲着文士摇了摇头,似乎是说自己毫无收获,文士也点了点头,好像是说自己早知如此。这时韩茹儿也醒了,文士又拿出玉米饼给大家分食。
“你也别灰心,我和你师哥之前来过三次了,都是一无所获,你要是一来就能发现什么,那才叫见鬼了。”文士一边往嘴里塞着玉米饼,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当初老家伙们让你们埋伏在外的时候,就没留下什么口讯之类的?”扈尔汉还是不想就此放弃,他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
“说起这个,倒是差点忘了,口讯是没留下,但是当时老家伙们只见穿着一句暗语,倒是被我听到两耳朵。”文士答道。
扈尔汉连忙问道:“什么暗语?”
“临风虚渡,天阶有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