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洪荒,天道初成,世间修真炼道之士不知凡几,其中,寿逾千载者有之,神通广大者亦有之,这些人远离俗世喧嚣,终日醉心于仙道一途,同时又各据名山洞府开宗立派,广收弟子,俨然自成一界。然,仙路看近行远,古来能证道成圣,勘破长生者又有几人?于是乎,不乏一些心术不正者另辟邪径,枉造杀孽,借天地死气修炼。更有甚者,残害同道,夺他人之功为己用,为世人所不齿。久而久之,便有了门户之见,正魔之分,一番乱战也就在所难免。
十五年前,魔教第一大派-戮魂宗的宗主-余恨天纠集魔门六派众多高手与太虚派为首的正道诸派决战于龙柱峰下,那一战旷日持久,双方死伤甚重,好在正道各派处于守势,几经交锋之下,魔门中人终未能攻下山门,只好仓皇败退,于苦寒之地偏居一隅,自此不敢现世。
龙柱峰虎踞中州,乃太虚一派祖庭所在,此峰高逾千丈,呈一柱擎天之势,峰顶终年被白云环绕,远远望去好似玉龙缠柱,故此得名。昔年,一位道人云游至此,见此处内蕴龙脉,知是不可多得的福地,遂在此山之巅开山劈石,以大神通建起一座气势恢宏的太虚观,从此广收弟子,传下修仙练道之法命其延续传承。此后,后人不负前人所望,终将此传承发扬光大,正式立派名为太虚。
时至今日,经过历代掌教的苦心经营,如今的太虚更是远胜当年,门下弟子已数千余众,声名远扬。放眼天下正道诸派,也唯有极北之地的冰月岛与西域的苦渡寺可与其共居泰斗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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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柱峰山下数十里处,有座顺天城,此城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城池,城内贩夫走卒,人来人往,布庄酒肆,林立不绝,尽显繁华景象。
街上熙熙攘攘,一老一少混迹在人群中缓步前行,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老者,他身穿一袭灰色布袍,腰间悬着酒葫芦,背负宝剑,花白的头发挽着道家发髻,长须及胸,满面红光,手持一枝竹杖,上挂一面小幡,上书:‘铁口神算,道破天机’俨然闲云野鹤,道骨仙风。
在其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名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的偏偏少年,少年一袭紧身白衣,衣表虽略显破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人也生得眉清目秀,嘴角无意识的勾起,透露着些许玩世不恭的味道。
这一老一少平日就栖身在城西的破庙,且一呆就是一年,住的久了,街上人也大多都认识他们,老者姓赵,以算命卜卦为生,因不知其名,所以人们都习惯称他为赵老头儿,至于那少年,名叫陆逢源,也不知何那赵老头儿是什么关系,两人总是一起外出游荡,靠着赵老头儿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偶尔赚几个小钱儿,倒也能勉强混个温饱。
走到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前,赵老头儿停住脚步,整了整身上的袍子,缓缓走了进去,后面的少年也随后跟上。说起这‘醉仙居’,不愧是顺天城里最大的酒楼,招牌美酒‘仙人醉’可谓远近闻名,此刻还未及正午时分,店内楼上楼下就坐满了客人,其间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多是慕名而来的爱酒之士,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店里的伙计迎了上来,见门口这二位穿的普普通通,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在角落收拾出一张空桌,招呼他们坐了下来。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名叫陆逢源的少年敲着桌子,神色淡然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美酒来上一坛,再来两斤牛肉,另外,一只蹄膀带走。”
“好咧,稍等。”伙计应了一声,匆匆转身去了后厨。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美味陈前,这俩人顿时原形毕露,陆逢源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抓起一片切好的牛肉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吃相很是...壮观。赵老头儿则猴儿急的提起酒壶自斟自饮,一边喝,那一双隐藏在长眉底下的贼眼还一边滴溜溜乱转,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坐在不远处的那一对青年男女身上乱瞟,那眼神儿与他自身高人逸士的风范格格不入,怎么看都透着几分猥琐。
陆逢源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提醒道:“老爷子,您喝酒就喝酒,眼睛别四处乱看,生怕店家看出就我们没钱付账怎么得。”
“别瞎说!”赵老头儿脸一板,提起竹筷势如闪电般在他后脑勺儿上‘啪’得砸了一记,然后神秘兮兮的凑过身,手指着邻桌不远的那一男一女,压低声音道:“看见那边儿那俩人身上的服饰没?来者不善呐!”
陆逢源扭头看了看,见那边的男子同样一袭白衣,只不过袖口缀着金色丝线,看上去要比他年长几岁,星目剑眉,卓尔不群。那女子年纪倒与他相当,穿着淡蓝衣裙静静坐在那里,她容貌生得极美,明眸皓齿,肤白似雪。一头长发高高挽起,额间几缕碎发垂下,十分灵动之中又带有三分英气,尤其是二人身后所背的银鞘长剑,更是显出他们的身份的不凡,那是太虚派弟子的统一佩剑,唯有本门弟子才有资格佩戴。
认出两人身份,陆逢源并没有太多惊讶,不以为然道:“不就两个太虚弟子嘛,您老一个测字算命的老骗子,又不是邪魔妖道,他们还能拿你下了酒?再说了,对于这家店掌柜的来说,你我才是来者不善好不好?一会儿跑路的时候腿脚利索点儿,可别拖后腿,实在不行你就御剑上天,暴露身份总比被人抓住好,反正咱们这次离开也不打算回来这儿了!”
“啪!”
赵老头儿又往他头顶来了一下,怒道:“你小子不懂别乱说!那俩小兔崽子老夫当然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们的掌门以前与老夫有夺妻之仇,老夫是怕被他们认出来回去告密!”
“噗!”
陆逢源忍俊不禁,嘴里的饭菜渣滓喷了对面赵老头儿一脸,努力憋着笑道:“得了吧老爷子。还夺妻之仇,说出去谁信呐!咱爷俩区区一介散修,跟大门大派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您老就别逗我了。”
赵老头儿脸色涨红,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又喝了口酒,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上,强辩道:“散修怎么了?老夫的修为比大派掌门差了去吗?想当年老夫手持一柄......”
还未说完,陆逢源就不厌其烦的摆了摆手,接道:“手持一柄火云剑,纵横五域,挡者披靡,所到之处,妖魔鬼怪争相逃窜,直杀得它们鬼哭狼嚎,屁滚尿流,乃道门之中不可多得的宗师级人物......”他一脸幽怨:“老爷子,十五年来这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您就不能换几句吗?我耳朵都生出老茧了!”
“你....臭小子!”赵老头儿脸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自知狡辩不过,索性坐回位子,继续喝起了闷酒。
陆逢源见他沉闷不语,似觉无趣,摇了摇头,笑道:“老爷子,您别生气,虽说总爱吹牛不好,但不可否认,您的眼光那绝对是天下第一,要不怎么能在芸芸众生中寻觅出我这么天才的徒弟呢?您说是吧!所以嘛,您千万不要因为谎言被拆穿而自甘堕落,这不是还有我呢嘛。”
赵老头儿喝着酒,噗嗤一声笑了:“你小子!贫起嘴来也是天下第一!”
“过奖过奖!”陆逢源讪讪一笑,忙将老爷子面前的空杯斟满酒,顺便给自己也倒上一盅,双手端起,道:“来,老爷子,这一杯敬您,恭喜您有个天下第一的好徒弟!”
赵老头儿嘴角抽了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刚想再挖苦几句,忽然支起耳朵,目光紧接着向门口处望了过去,陆逢源捕捉到他神色有异,也回过头瞟了瞟,不料这一看之下顿时气得攥紧了拳头。
原来酒楼门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小乞丐在路旁下跪行乞,掌柜的怕影响了店里的生意,于是便遣几个伙计出去驱赶,那小乞儿是个七八岁的女童,腿上有残疾,只能靠双手撑地向前爬行,移动起来很是不便,晚走一步竟遭到了三个伙计的拳打脚踢,她身子骨本就瘦弱,如何抵得住这般毒打?只能无助的躺在地上翻滚哀嚎,那些伙计们非但不管不顾,还依旧连番上阵,似乎少踹上一脚自己身上就会掉一块肉似的,打得十分卖力。
“够了!”陆逢源睚眦欲裂,忽地拍桌而起,自面前随手抓起那包准备带走的蹄膀,急步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伙计的衣襟,提着纸包的另一只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那伙计倒也干脆,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身子顷刻间软了下来,陆逢源厌恶地将他扔在地上,怒目瞪着其余的两个伙计,冷声质问:“光天化日,谁给你们的胆子当街行凶?”
那伙计见这他怒气冲冲,手上还不伦不类的提着一支猪蹄膀,忍不住笑骂道:“哪来的小兔崽子多管闲事,还打了店里的伙计,赔钱!不然别想走!”
“嘿!”一听说‘赔钱’两个字,陆逢源也跟着乐了:“走?谁说小爷要走?小爷刚好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今天还就住你们这儿了!”
真没想到,敢情眼前这位也是同道中人!
陆逢源内心顿时萌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论起死缠烂打,浑水摸鱼的功夫,他陆逢源可是当之无愧的一把好手,若不是碍于双方立场不一,没准儿他还真敢拉着这仁兄就地插香头拜把子,顺便再提携一番。不过一看到倒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丫头,他还是忍痛打消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既然如此,就让尔等见识一番胡搅蛮缠的最高境界吧!
打定主意,陆逢源一屁股坐在门外的青石阶上露出了无赖的嘴脸,指了指地上的小乞儿,横眉立眼道:“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小爷我请来赴宴的贵客,你们凭什么不让进?如今我的贵客被你们打了,你们还让我赔钱,还讲不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