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与那少女乘筏而下,一路晃晃悠悠。
路上的时候,甘棠问少女道:“姑娘是?”
“我叫采薇,是风月阁门下弟子。姬如月是我师姐,是她让我来接你的!”少女边划桨边道。她说话的声音,竟如黄鹂一般清脆好听,让甘棠顿时没了戒备。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甘棠问道。
“去南谷,那里有一处我们风月阁的隐秘居所。风月阁现在大部分地方都被黄元谷和欲流离占去了,只有那里是欲流离找不到的地方,师姐和师叔们都在那里。”采薇道。她不但声音甜美,长相也是一般清纯动人,任何人见了,都会有怜惜之感。
采薇见甘棠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禁面颊微红,低下头来喃喃地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甘棠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采薇“扑哧”一声轻笑道:“你这小子真有意思……”
你这小子真有意思……
甘棠忽然想起,似乎曾经有一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到了!”采薇欣喜道,跃下船去,甘棠也从船上跃下。岸上是浓密的树林,树林中一条小路若隐若现。采薇将小船藏到岸边密集的芦苇中去,带着甘棠顺着那条小路向着深处走去。
走了有十七八里路,便可看见一排看似普通的农家庭院,就是风月阁的居所了。
采薇带着甘棠走进庭院中,迎上一名白衣女子,便是货真价实的姬如月了!
姬如月微微屈身行礼道:“甘公子,如月有礼了。”
甘棠忙还礼道:“小子冲动,前番多有冒犯,还望姬姑娘海涵!”
姬如月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便如寒冬二月悄然掠过的一丝春风,虽不经意,却足以融化甘棠心中的寒冷。
“云公子是无心之过,如月心中知晓,丝毫未放在心上。却是甘公子多虑了!”
甘棠心想:“这位姬姑娘与我师兄倒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若是她能陪伴在我师兄身边一生,我也会很开心的吧!”
甘棠在想什么,姬如月自然是不知。她将甘棠迎入了客房中,主宾之位分坐后,姬如月对甘棠道:“燕姑娘让我告诉公子,她有事急回黄元谷,恐怕要有负公子期望,不能护送公子前往神翼山庄了!”
甘棠“哦”了一声,心想:“既然如此,我自己出去闯荡闯荡也好!”
却听见姬如月紧接着又道:“如月恰有事要前往神翼山庄一趟,若是甘公子不嫌弃,我们可以一同上路的!”
“啊?”甘棠惊讶地发出声来。
“怎么?云公子不愿吗?”
“不是,我是想……”
姬如月自然知道甘棠要说的是什么,正色道:“若是风月阁近日的事情,甘公子大可放心!风师叔已前往留仙岛求援去了,我师父同几位师叔近日亦会归来。风月阁虽是六大门派中势力最弱的一个,却好歹也有着百年的根基。黄元谷若想要将我派歼灭,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说的很坚定,让甘棠不再有所顾虑。
“更何况,”姬如月继续道,“我这次前去神翼山庄,也是与此事有关。我想黄元谷和欲流离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天义山与风月阁,其最终目的,恐怕会是神翼山庄!”
甘棠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见姬如月脸色很是很好,似是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也问不出口来。当晚便在南谷住了一晚,翌日天色大亮之后,二人便从南谷出发,向西而行,前往神翼山庄。
当下的悠河已成了危险境地,二人舍水路从陆路而行。为掩人耳目,姬如月还易装变作男子打扮。甘棠见了,忽然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
但这个人是谁,甘棠却始终回想不起来。
行了足有七日,终于进了清幽城。一路平安无事,这让甘棠与姬如月均安心不少。姬如月却不再着急赶路,找到一家干净客栈住了下来,并让甘棠去城里买些点心。
甘棠不解道:“从清幽城到神翼山庄不是只有半天的路,还买吃的做什么?”
姬如月道:“行水路是要半天,我们还是要从陆上走的,先买点,以防万一。”
甘棠“哦”了一声,方要离去,姬如月又道:“天色还早,不必着急回来。你从来没进过城,多玩一会儿也是没有关系的。”
甘棠这才明白,她所谓让他买点心只是为了让从没有下过山进过城的他好好地玩耍一番。心中感激,言语中却不好表示出来。
早在天义山之时,云沐轩便已对他讲过清幽城的盛况,甘棠心中向往已久,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一路东瞧瞧,西望望,但觉一切都新奇不已,买点心的事情倒是被扔到了一边。
路边的一个小摊是玩杂耍的,甘棠见四周围了一群人,也忍不住挤上前去凑凑热闹。甘棠生**玩,于天义山时便已将玩耍至于学武之上,此番来到清幽城后,他只恨自己为何是生于武林之中,而不是生于普通百姓之家。
人很多,甘棠个子又小,不时听见喝彩声响起,恨不得立刻挤到最前面去。甘棠一阵鲁莽,不小心刮到了身旁一个少妇的身子,那少妇忍不住“哎呀”一声。甘棠连忙向那少妇道歉,少妇尚未讲话,她身旁的年轻男子却开口道:“小兄弟,走路还要小心,莫要莽撞才是!”
甘棠抬头看去。这一对夫妇非常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妻子的腹部微微隆起,似是已有身孕。二人相互依偎着,极为恩爱。两人均面露微笑,极为和蔼,毫无怒色。甘棠微一发愣间,两人已经退到人群后面去了。
甘棠复又挤进人群,总算是挤到了最前面一排去了。场中却是一个杂耍的技人逗着一只灰色猴子玩着,这只猴子灵巧至极,极为听话。主人让牠去哪,牠便去哪,让牠翻跟头,牠便翻个不停。甘棠觉得有趣,忍不住开口叫好。
他唯一不满的地方是为什么要拿根链子缚在小猴的脖子上。天义山也有不少猴子,但没有这般听话,甘棠有时看见这些猴子自由自在地在丛林里穿梭,羡慕至极。他也想像他们这般自由,不受束缚。他却不知,猴子内部也是有其规则秩序,也并非完全自由。
甘棠只顾着聚精会神地看着猴子表演,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只手在不知不觉间已伸向了他。
甘棠正被场中的杂耍深深地吸引着。忽然发觉后颈一凉,他本能地迅速转身,向后掠出数步。却发现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年轻男子已将一名黑衣人按倒在地,年轻男子左手扣住黑衣人右臂腕关节处,右手轻点在他身后命门,黑衣男子遂不敢轻易动弹。令甘棠微觉惊讶的是,这年轻男子竟是他方才所见那个年轻的丈夫!
他的妻子先走到黑衣男子身旁将他手中匕首夺走,又走到甘棠身前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她虽带着身孕,但步履轻盈,竟是身怀上乘武功。
“我……我没事……他是?”甘棠摸了摸后颈,已有丝丝血迹渗出。方知这黑衣男子是来害他的,若不是这对年轻夫妇出手相救,他竟已在不知不觉中丧命。
“你不知道他是谁?”少妇问道。
甘棠摇头道:“不知!”
那年轻男子遂逼问那黑衣人道:“说!谁让你来的?”
黑衣男子并无声息,既没有说话,亦没有反抗。年轻男子心奇之下,翻过男子身体,见男子双目紧闭,探了探他鼻息,吃惊地发现男子已然气绝身亡。
此时围观众人早已离去,杂耍的也卷了行李离开了。甘棠还在惊愕中没有回转过来。
“他是怎么死的?”妻子问道。
年轻男子翻了翻黑衣人双目,又探了探他脉搏道:“中毒!看样子是发现事情败落,服毒自尽了。”
“你已制住了他的双手,他怎样服下的毒?”
“夫人有所不知,有一些专人培养的杀手刺客,他们会将口中最末一颗牙齿掏空,放入顷刻即可毙命的剧毒,再将牙齿封上。一旦任务失败,他们便会咬牙自尽,以免遭到逼供,或是被主人重罚。”
妻子低头沉吟片刻,转过头来问甘棠道:“小兄弟,你知道自己的仇家是什么人吗?小兄弟?”
不知什么时候,甘棠竟已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