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凌晨寅时刚过,李天赐就被裴府的下人叫起床了,深夜才
归的李天赐心里记挂着小玉环一夜没睡好觉,刚去和周公下棋,凳子还
没焐热就被吵醒了。李天赐无奈长叹,这该死的唐朝,早上还让不让人
睡觉了,五六点的就要去上班,太没人性了。还是现代朝九晚五的上班
时间好啊!可惜再也享不了了。
发了一通牢骚,睡眼惺忪的起床梳洗一番,对着铜镜看着俩黑眼圈,
再次长叹!来这大唐第一次上班就这副尊容,我这玉面小飞龙的名号不
是全给毁了吗?不行,得找点胭脂扑点白面,可是现在天还没亮,好意
思去敲别人的门说要点胭脂吗?
天人交战了一阵,最后还是悻悻然的顶着俩熊猫眼朝州府衙门而去,
一路寒风袭来,倒把睡意赶得无影无踪。走过一条街,跨过两条巷子,
再拐过三条胡同,终于摸到衙门口了。古代没有路灯,寥寥几颗星星,
月亮也都躲没影了,李天赐又没带灯笼,依稀可能也许沿着大概记得的
路脚下深浅的走着,直到看见衙门口的暗淡灯光才松了口气。
此时一个內衙的衙役正在府衙门口打扫,弓着身子拿着扫完地的簸箕
扫把准备去倒垃圾,冷不丁一抬头,看见一个花白的身影站在衙门口台
阶下,隔着十几步远看不清是谁,便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到此处
有何事?”
“我是来报到的。”只听得一个阴森森带着磨牙的声音传来。
“你有什么冤屈?去找改找的人,不要来找我。”衙役全身肌肉剧烈
运动,颤颤巍巍的道。
“是有冤屈,等会就去找大人说说,快开门。”花白身影梭的一下上
了月台,磨牙的声音在衙役的耳边想起。
“啊!...真是鬼啊!...呃”衙役看着近在眼前的脸,苍白无色,因为
背光的原因,看不真切。只见脸上俩个黑黑的大窟窿,没有眼睛。吓的
嘴一张,眼一翻,呃的一声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李天赐那个郁闷啊!这什么事嘛,活生生的人怎么是鬼呢,赶紧掐人
中,敲后背,忙活一阵还不见醒来,遂走到大门前,准备敲门,这时只
听倒地的衙役说道:“你不是鬼?”
“你才是鬼,咦!你早就醒了是不是?”李天赐微怒的睨视衙役,衙
役爬起来收拾一番,来到李天赐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你是
谁?来这里何事?你眼睛怎么回事?”
李天赐说道:“我姓李名天赐,是新来的捕快,眼睛是没有休息够,
才留下的黑眼圈,请问兄弟贵姓?”
“我叫林长风,是衙内杂役,不敢忝兄弟二字,您先等会,马上头梆
时辰到了。”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木梆子,木梆子上面连着一条小木
槌,甚是精巧。林长风用小木槌敲了下木梆子,这时衙门里也传出三声
梆子响,大门旁边的墙上有个小洞,小洞里伸出一只小木桶,林长风走
过去在木桶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挂在府衙大门上的铜锁。
铜钉朱门吱呀呀从里打开来,林长风叫过李天赐,说道:“李捕头,
现在还早,您先去茶房稍候,六爷还没来呢。”
“小林,这位是?”一个开门的老头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李天赐。
“哦,牛叔,他是新来报道的捕快。”林长风看着李天赐俩黑眼圈,
心有余悸的道。
“各位早晨,我叫李天赐,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照顾。”
李天赐来了个抱拳礼,先混熟了再说。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都是些打杂的糟老头,以后还请李捕头多多
照顾。”
客气了一番,李天赐随着林长风走了进去,边走边问:“兄弟我是第
一次进这衙门,这里面的情况还麻烦兄弟给我介绍介绍。”
“哈哈,无妨,每个人第一次进来都是一样,日子久了自然就慢慢熟
悉了。”林长风客气的道。
“嗯嗯,那我今天去那个部门找谁报道?我连公服都没有,哈...”李
天赐尴尬的捂住嘴巴打了哈哈。
“李捕头,您先在这间房里稍候,待会自然有人来交待您怎么做,我
还有其他的事忙,告罪了。”这时俩人走到一间偏房门前,林长风打开
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自顾忙去了。
李天赐进的房来,抬眼打量,这时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最里面有一张
文案书桌,摆着文房四宝。房间一边摆着几个大柜子,柜子像卖中药的
一个一个抽屉,都上了锁。抽屉外面贴了纸条,上面写着甲卷多少多少
号,乙卷多少多少号。另一边有几个小茶几,有一个茶壶犹自冒着热
气,李天赐倒了杯热茶捧在手心,看着燃烧的蜡烛发呆,犹自想着心
事。
不一会,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天赐转过身,来人是个五十上下年纪的
老头,瘦小精干,双目有神。身着青色的文人衣衫,头戴幞头。老头也
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李天赐一番,说道:“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
李天赐放下茶杯,施了一礼:“大叔,你好,我是新来的捕快,今天
第一天来报道。”
“哦?你就是裴老的高徒,那个在卢县一语惊人的李天赐?”老头双
眼放光,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叫道。
“哈哈,大叔缪赞了,在卢县也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罢
了。”李天赐客气了一下,不无得意的道。
“李兄弟过谦了,单说裴老一生从不收徒,你能在他老门下学艺,就
这一点也不简单啊!再说前些日子卢县县令和县尉联名递来信函,感谢
你在卢县帮他们破获了一桩连环杀人案,信中把你说的了不得啊!......
老头我是咱刑狱房的文书,大家伙都叫我老严,其实除了在公事上严
了一点之外,老头我还是很好说话的,这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应该多
亲近亲近,多...”老严头是个话唠,平时别人见了他都退避三舍,今天
好不容易逮住个听众,那还不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携猛虎下山之势朝李
天赐倾泻而来。
正当李天赐的耳朵遭受非人折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二次梆子声,门
外也响起了吵杂的脚步声,一群人鱼贯而入,走在头前的是一位鬓角花
白的老者,身穿捕快公服,胸前绣个总字。鹰钩鼻子,眼神有如实质,
李天赐只看了一眼,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扫过全身,直透灵魂,一阵阵
的寒气自脚底升起。赶忙垂下眼帘,站立一旁。
“六爷今天怎么来了啊?判司大人不是交待过您老可以不来点卯
吗?”老严头一手执笔,一手托着个花名册。
六爷直接无视老严头,走过来看着李天赐,说道:“小兄弟,你应该
就是李天赐吧。”
“在下正是新来报道的李天赐,请问您老...?”李天赐微微躬了下
身,抱拳回道。
“嗯,年轻人不错。外面传言不虚,老夫是巡捕房的总捕头,你以后
就在老夫手下干活了。”六爷看着李天赐频频点头,满脸微笑,转头对
着后面的一个年轻人说道:“王二,点卯后你带这位小兄弟去库房领行
头。”
“是,六爷”从后面走出来一位年轻人,十六七岁年纪,人很精神。
“咳,咳”六爷清了清嗓子,对着大家伙说道:“各位,这位小兄弟
就是大名鼎鼎的剑师裴老的高徒,在卢县一语道破连环杀人案的李天
赐,大家认识认识,相互学习。”
“见过各位前辈,还请多多指教。”李天赐对着众人抱了个罗圈礼。
“客气,客气。”
“互勉,互勉。”
“......”
**********************************************
三声梆子响过,刺史聂大人已起床办公,长史、司马、录事参军并各
曹主事一一见过刺史大人,聂刺史属于勤政爱民,恪尽职守的老黄牛那
类人。对各下属递上来的公文都仔细批阅,时不时的做出改动,并写上
自己的注解。
少时,一应公事告一段落,聂刺史端起茶杯,众人遂起身行礼离去,
聂刺史呷了口茶,说道:“伍法曹,裴老推荐的那个捕快来了没有,你
回去将他唤来,我有话问他。”
法曹参军伍建业忙躬身说道:“听捕快房的人说,早上来了个新报道
的少年捕快,想必就是他了,卑职这就去唤他。”
李天赐来到刺史大人办公的书房,整了整衣衫,单膝行礼说道:“小
人李天赐见过刺史大人。”
“免礼,坐于一旁说话。”聂刺史抬了抬手,面露微笑的看着眼前的
少年郎。
“谢刺史大人。”
“听说你是裴老的高徒?”聂刺史和颜悦色的问道,看着泰然自若的
李天赐,心里微微满意,没有像其他人见着大官的紧张神色,说明心里
素质尚可。
“不敢言高徒二字,得裴老错爱,因小人愚钝,只学的裴老皮毛一
二。”李天赐答道。
“哈哈,听说裴老从不收徒,年轻人有此机遇,当好自为之。前两日
卢县送来公函,其中一桩杀人案,书信中可是对你大加赞赏,说你目光
如炬,一眼看透所有疑点,他们才能破案,只可惜行凶之人已焚火自
尽,畏罪自杀,倒也便宜了他,只是未能听到凶手的证词。”刺史大人
不无可惜的道。不知道是不是可惜没能证实李天赐对案件的剖析。
“畏罪自杀?怎么可能?大人可将案件文书给小人一观,此事大有蹊
跷。”李天赐皱眉看了聂刺史一眼。
聂刺史点了点头,旁边侍立的文吏转身在文件堆里找出卢县送来的公
函,李天赐接过仔细看了下仵作记录,印证了自己心中猜想,正要说
话,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衙役进来躬身说道;“报刺史大人,大
门外有人报案,说是有人被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