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叶南希接起电话。
“南希,来我办公室一趟,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是策划人打来的电话。
“好的。”叶南希关掉电视,走出去。
“叶南希,这次的深度报道,我们决定做一个女犯专题,你下去准备准备,我们已经和市里第一女子监狱联系好了,领导也同意我们去做这次的采访,希望这次的深度专题能够引起更大的反响,上次的节目不错,这次继续加油!”策划人镇重其事地把事情详细都给叶南希说。
“监狱?女犯?你不会让我们去监狱采访吧?”叶南希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
“对!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以前也有不少电视栏目做过相关的报道,我希望你能多吸取前辈的经验,争取把这次的节目做得更出色,更有警示意义。”策划人继续说道。
“我怕...还是监狱,我没经验啊!”叶南希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怕什么啊!只是让你去采访,和女犯们交流交流,又不是让你去坐牢。”策划人急了。
“好吧!我试试!”叶南希怕他发火,立马跑掉了。
真是搞什么啊!那么多题材不做,偏偏选监狱,真是吃饱了撑的!叶南希一边回到办公室,心里一边默念。不过,既然交给自己的事,就会竭尽全力去做好它,管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瞬间,她眼里充满了希望,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得更好。于是,剩下的任务就是不停地研究前辈们做过的相关采访专题,或许,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她轻叹了一口气。
顾意一个人徘徊在街上,不想回那个自己从来都不觉得幸福的家,尽管高鹭儿对他的关心无微不至。或许,换做别人,早就被这种关怀降服了,但是,他是顾意,或许早已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能力。
多久没有回过家了,那个生活了无数个日夜的家,她还好吗?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否苍老了许多?当初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她,或者可以说是逃离,五年了,杳无音信。
顾意突然有种深深的愧疚,一直被自己强制压在心底的那一股思念,像山洪爆发,涌上心口。
对不起,妈,我回来了。
他脚步缓缓迈进院子,整个院子显得格外冷清,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他慢慢朝熟悉的那个方向走去,门被死死地锁上了,门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锁孔也被灰尘蒙住了,顾意绕着墙角走着,那个曾经无数次经过它向外张望的窗户,早已被窗帘遮住,玻璃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灰,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那一刻,顾意呆呆地望着死气沉沉的窗户,眼睛不由自主地慢慢变红,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那么狼狈。
突然,旁边走过一个穿着艳丽的中年胖女人,她疑惑地瞥了一眼站在那里张望的顾意,“你找这家的主人吗?那个女人因为贩毒和**,被抓去坐牢了,你是她谁啊?”女人等待着顾意转身,想看个究竟。
顾意清清楚楚地听到“坐牢”两个字,那一刻,他的泪水喷涌而出,然后面对着墙壁慢慢瘫坐到地上。
胖女人见状,被吓住了,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然后匆匆地从他旁边急步走了出去。
顾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是这个撕心裂肺的答案,他剩下的只有自责和悔恨,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在心里呐喊,但是没人听得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高鹭儿已经第二十次听到这个厌烦的声音,“顾意!你在哪儿啊!快开机啊!”她几乎要抓狂了,望望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而顾意却还没回家。
叶南希。她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想到她,难道他是去找叶南希了吗?不会的,这几天他都好好的,和自己也渐渐亲密了,一定不会的,她不敢想下去。但是墙上滴滴答答的指针不停地响着,让她有点忐忑不安,就算去找叶南希了,自己也要确认一下才能放心。现在,她已经无法忍受没有他在的时间。
“喂,表哥。”她打通了宋沐的电话,“你有叶南希的电话吗?”
“怎么了?”宋沐被电话声吵醒,他赶紧拿起来,用手捂住扩音器,怕吵醒了睡在自己旁边的黎小伦,用细微的气息声问。
“我找她有事,你赶紧给我吧!”高鹭儿等不及了,焦急的说。
“我发给你。”宋沐翻出电话簿,将叶南希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他转过头看看睡得正香的黎小伦,微微一笑,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闭上了眼睛。
“嘟嘟...”叶南希还在电脑旁查找着采访所需要的资料,突然电话声想起来,是个陌生手机。
她放下手中的事,接起电话,轻声地问“喂?”
“叶南希吗?我是高鹭儿。”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
叶南希愣了一秒,“嗯,怎么?有事么?”
“顾意和你在一起吗?”高鹭儿迫不及待地问,现在矜持已经没意义了,她唯一需要确定的就是顾意现在是否真的和叶南希在一起。
叶南希觉得有点可笑,“对不起,你找错人了,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
“真的没有?”高鹭儿竟然有一点欣喜。
“没有。高小姐,您还是问问别人吧。”叶南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瞬间,有种莫名的担心,为什么高鹭儿会问顾意是否和我在一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高鹭儿相信叶南希不会撒谎,然而,少许欣慰之后,她强烈的不安起来,那么,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满脑子的疑问萦绕着她,让她久久不能入眠。
叶南希看看表,已经半夜,她望了望窗外,漆黑一片,正想关电脑,突然屏幕上弹出让人讨厌的广告框,无意间,她又看到了顾意和高鹭儿在红毯上牵手的画面,这个女子笑得那么甜,他们在一起显得那么般配,那么和谐。
是自己多想了,她关掉电脑,拉上窗帘,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Fighting!
顾意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在路边喝着,然后倒在地上,慢慢睡去。梦里,他怎么也看不清刘三芬的脸,他呐喊着,但她听不见,只是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想去抓,但是怎么也抓不住,叶南希从他身旁走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终于,他留下了无助的泪水。
黑暗中,路边的顾意不停地在地上挣扎着,他蜷缩着身子,满脸的痛苦,嘴里不同地呢喃着“不要走,不要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窗户,照进房间,黎小伦微微睁开眼,宋沐已经不在床边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朝楼下走去。
“醒啦!快下来吃早餐。”宋沐正在桌子边上摆弄着两人的早点。
“沐沐,有你真好!”黎小伦从背后扣住宋沐的腰,头埋进他的脖子,轻声说。
宋沐握住他腰间那双修长的手,头顺着黎小伦的头摩擦着,脸慢慢挨近,然后在黎小伦脸上轻轻一吻。黎小伦闭上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味...
“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就这样一直到老。”黎小伦亲吻着宋沐。
“好。”
“出发吧!”叶南希对电视台的司机说。坐在自己身边的,是扛摄像机的师傅,幸好不是那个变态的编导,不然,她不知道这场采访又会出什么馊主意。
“到了。”不一会儿,车停在了监狱门口。
写着“XX市第一女子监狱”几个大字的木牌直直地挂在大门口的一边,叶南希看着这几个毫无生气的字,有点压抑。
她慢慢朝里走,接待的女警官已经等在那里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好,叶记者。”女警官礼貌地同叶南希握手。
“你好,请问我可以进去逛逛吗?”叶南希觉得自己需要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为采访做足准备,提出了这个要求。
“可以,您跟我来。”女警官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叶南希脑海里瞬间闪过五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蹲在看守所里度过的那个痛苦的夜晚。她打了一个寒颤,极力回避脑海里不好的回忆,继续走着。
不一会儿,她来到女囚平日里做工的地方,“贪婪是一切罪恶之源”、“自爱者方能为人所爱”等警示语随处可见,一排排轰鸣的机器前忙碌着身着蓝白相间囚衣的服刑人员。然而,仿佛每一个囚犯的脸上都洋溢着她所猜不透的表情,不光是她所想象的那种阴暗和悔恨,似乎多了一点希冀,这让叶南希压抑的心放松了不少。
在进入宿舍之前,叶南希早已在脑海里想象过,冰冷的铁栅栏代替了每间监舍的房门,监舍里阴暗潮湿而杂乱,散发着霉味的床上是污黑的被子,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固有的思想再次被洗礼。
监舍中有绿色的盆花,墙上挂着警示字及一幅幅油画或花鸟图片,明亮的整容镜立在门口,无言地诉说着女性的温柔;夏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在房间里;高低床上摆放着叠成豆腐块一样的淡绿色被子,窗户上悬挂着的淡绿色窗帘被各种美丽造型的绑带优美地束起来,储物柜里摆放着整齐的洗漱用品。
叶南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谢谢你们!”她转过身对着陪同在一起的女警官说。
“嗯?”女警官有点疑惑,随即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的职责。”
两个人在女警官的带领下参观了整个女子监狱的光景,叶南希看着这些透露着各种各样或期盼,或忏悔的眼神,她深深地被震撼了,或许,这次的到来,是正确的选择。
“这是我们这次专门给你们安排的采访对象。”女警官把他们带到一间小屋子里,屋子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张板凳和一张小桌子,这就是电视上亲人探访犯人的地方么?对面的板凳上坐着一个女人,头发已经被剪短,低着头,似乎要埋进膝盖,叶南希慢慢走近,但她看不清这个女囚的脸。
叶南希在她对面坐下,女警官交代好了一切,便到门口守着。
摄像师在叶南希背后架起机器,准备录像。
叶南希沉默了一会儿,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吗?只是谈谈。不要害怕。”叶南希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说错话,在这里,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经不住一点触碰。
对方没有回答,依然埋着头,两手紧紧握着。
“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你可以抬头看看我,好吗?”叶南希知道,这群女囚对外界的人都看不清,她知道让她开口是个艰巨的任务。
女人依然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叶南希继续厚着脸皮问着,她没想到这次的采访任务这么难,感觉有点无助。
又是五分钟的沉默,叶南希转过脸,对着摄像师摇摇头。
“刘三芬!别害怕,这是电视台的记者,没有恶意,你要服从安排,听到没有?只要你好好听话,才会有加分减刑的机会!”女警官进来了,走到女人跟前,用不温不热的话说。
“你说她叫刘三芬?!”叶南希瞪大了眼睛,望着女警官,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刘三芬,抬起头来,说话啊!”女警官一边对叶南希点头,一边让女人抬头。
女人把头抬起来那一瞬间,叶南希脸上露出了大大的惊恐。